繁华的挽歌——试分析宋徽宗治下的宋末军政
大唐的光辉荣耀之后,中华帝国开始从顶峰之上缓缓下落。

在经历了五代十国的纷扰战乱之后,重新屹立于中原的北宋王朝不仅丢失了东北与西北的广阔领土(主要是西夏辽国),甚至连历来作为中原要地的幽云十六州也沦丧契丹人之手。

宋徽宗画像

因此,终北宋一朝,干戈扰攘,战事频仍,边境问题始终像一把无形的锁链蹂躏着北宋王朝脆弱的内心,一代代宋人无数次的求索与彷徨,却又始终难以实现收复故土、平定边疆的夙愿。终于,当大宋王朝迈入12世纪的第一个年头时(1101),一个千载难逢的契机开始在北宋倒数第二位皇帝——宋徽宗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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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乱不休

宋徽宗以书画皇帝为后世留名,自号宣和主人。宋徽宗以哲宗老弟的身份登上帝位之后,马上开始追忆当年安石公变法的光辉岁月,踌躇满志地准备继承父辈(宋神宗)的事业。

不过,这位年方十八的小伙子刚上C位就选错了自己的辅助,他重用蔡京等人打着绍述新法的旗号,用风骚的走位把本应该济世救民的变法操作彻底玩崩,自己的政治威望因此一落千丈。

宋徽宗的书画作品

不过,此时的宋徽宗仍然自我感觉良好,依旧放荡不羁地追求奢侈生活,在南方采办臭名昭著的“花石纲”,在汴京修建“艮岳”,让江淮一带大运河沿岸民众苦不堪言。玩完了奇石异景,我们的赵家大官人还尊信道教,大建宫观,自称为“教主道君皇帝”,置道官二十六等、道职八等,摇身一变成了中国历史上有名的“道士皇帝”。

北宋花石纲遗址

宋徽宗本人的各种“潇洒”操作之下,北宋各地人民终于爆发了大规模的起义运动。宣和元年(1119),先是我们后世熟悉的水浒一百单八将(正史中的记载是以宋江为首的“京东三十六巨盗”)在八百里水泊纵横的梁山泊扯旗造反,打响了反叛赵家大官人的第一枪。

宋江起义

这支由一众牛人(宋江吴用卢俊义等人物皆为真实)率领的起义军转战于山东青、齐各州与河南、河北一带,《宋史》记载这支起义军“横行河朔、东京,官兵数万,无敢抗者。”

宋徽宗赵佶闻知,便马上采取了“赦过招降”建策,企图息事宁人,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宋江起义的下一年,江南之地也燃起了滚滚硝烟。

图/梁山泊所在位置

江南的战火完全是拜宋徽宗自己所赐,他在两浙地区搜刮奇花异石,经运河运至开封,每 10 只船一纲,也就是前文所说的“花石纲”,因搜石与漕运拉纤带来的沉重经济压力让大运河沿岸的人民群众苦不堪言。

不过,历史上的大起义总需要一些特殊条件催化,恰巧当时两浙地区摩尼教教友甚广(也就是后来倚天屠龙记中鼎鼎大名的魔教——明教),教中平等互助,奉汉代黄巾起义领袖张角为教祖,是典型的外来宗教本土化产品。

北宋时期的摩尼教遗址

点燃起义火星的方腊本是宋朝江南东路歙州歙县(今安徽歙县)人,是个靠给青溪县(今浙江淳安)帮源里地主方有常当雇工为生的绝对草根人士。

宣和二年(1120 年)二月,草根“方腊”所进行的“夜聚晓散”的秘密宗教派对被老板方有常发现,直接通报给了官府。方腊得知后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死老板一家,遁入深山。

当年十月,方腊举旗起义,并提出先攻占江南列郡、划江而守,抗击宋军,待中原有变,再发兵江北,统一中国的地表最强战略计划。由于两浙人民的支持,方腊的团队很快由 1000 余人发展到上万人。

方腊起义

十一月,方腊利用宋军轻敌速战的心理,诱敌深入,在息坑杀死宋兵马都监蔡遵等人,击溃其所部五千宋军,乘胜攻占领青溪县城。十二月,起义军又克睦州(今浙江建德梅城镇)、歙州(方腊老家),歼灭宋东南第五将郭师中所部。随后,方腊兵分四路,攻下杭州宣州(今安徽宣城)、信州(今江西上饶)、湖州(今浙江吴兴)等东南重镇。一时间,东南云集响应,起义军众至百万,震动东南。

徽宗听到起义军起义的消息后极为恐慌,匆忙调集驻淮东、荆湖、京畿及陕西6 路富有作战经验的 15 万精兵驰赴江南镇压起义(这间接导致了北宋边境的战力空虚)。

宋军为防止起义军据长江天险,首先抢占江宁(南京)、镇江所在的长江下游南岸作为前进基地。方腊在此时产生了重大战略失误,在占领杭州后,没有急于进占江宁,阻止宋朝大军过江,反将兵锋南指,攻打婺、衢诸州,从而失去趁虚占领江宁的良机,让宋军毫无阻拦地渡江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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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起义

起义第二年(1121 年)正月,义军才开始向北进攻。起义军的方七佛部与八大王部在攻打秀州(今浙江嘉兴)与江宁途中,宋军刘延庆部等部与守城部队的包夹,屡战屡败,向南退去。至此,方腊“划江而守”的设想落空,战略上陷入被动。

当年二月,宋军攻占杭州。虽然方腊组织力量于三月发动反攻,又于四月在衢州、睦州组织反攻,给宋军以沉重打击,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义军自身也伤亡惨重,衢州、婺州相继陷落。

方腊的根据地青溪县东南屏障尽失,只好率部返回帮源,进行垂死反抗。

当年四月十九日,宋军从东、西两个方向形成对帮源山区的夹击态势。由于山区崖壁峭拔,险径危侧,宋军强攻没有得逞。后来扬名战场的大将韩世忠派出精锐从小路上山偷袭,终于得手。二十四日,东、西两路宋军以纵火为号,进行夹击,义军20 余万人(当时已经是乌合之众)腹背受敌,拚死搏斗,牺牲者达 7 万余人。战至二十六日,方腊等义军首领力尽被俘,解至开封斩首。

大宋名将韩世忠

随着方腊起义的结束,历时两年的宋江起义也在公元1121年的海州城(连云港)落幕。义军首领接受宋江接受宋朝廷招安,归降大宋。徽宗皇帝平定了两次大规模叛乱,也基本耗尽了北宋本就薄弱的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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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压西夏

与早期在宋夏战争中被西夏人吊打不同,宋徽宗时期的宋军在西夏战场上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宋朝军队在经历了前期三川口好水川等战役的重大失利之后,已经摸清了西夏军引诱宋军打野而后伺机团灭的肮脏套路。

宋朝在11世纪后期就不断利用“筑寨缓进”战略,通过稳固战线打防守反击的稳进战略不断发展。到宋徽宗登基时,宋军已经先后控制银、石、夏、宥诸州以及西夏米粮之川横山、天都山,将党项人赶入今天毛布素沙漠所处的荒凉之地,从而形成了居高临下之势,西夏亡国之势几乎注定。

神宗年间的五路伐夏图

宋徽宗即位之后,宋王朝的西北局势依旧一片大好,宋军在前期的边疆体系的基础上继续推进,年轻气盛的宋徽宗任用熟悉西北战场的宦官童贯主持前线,开始对西夏继续用兵。

公元1104年,大宋延州刺史陶节夫出兵进攻石堡砦,夺其粮食窖藏,筑城堡以守。当年六月,宋边境名将羌族折可适与西夏军战于灵州川(宁夏灵武附近的黄河支流),再次取得胜利。

随后的数年间,西夏军队被宋军死死扼守在平夏城(宁夏固原市)一线,向前一步是宋朝的连绵城寨,向后一步就是西夏都城所在的宁夏平原核心区,战略缓冲空间尽失,进退失据。曾经从驰骋西北的大夏从“大侠”变成了“大虾”,就等着被做成盘菜被宋朝端上桌。

西夏盛时疆域图

政和五年(1115年)至重和元年(1119年),徽宗皇帝依旧坚持“平夏”战略,以蔡京、童贯为首的阉宦力图取得“灭国”级的大功来提高奥自身权位。

于是,宋军由童贯率领,出兵20余万分三路攻夏,熙河经略使刘法(北宋后期战力No.1,时人称之为“天生神将”)率军深入夏都城兴州、灵州腹心地区。 夏崇宗 西夏崇宗李乾顺(1083年-1139年7月1日),西夏第四位皇帝(1086年8月-1139年7月1日在位)。父惠宗李秉常,母梁皇后。 亡国之灾就在眼前的西夏崇宗李乾顺,此时命晋王察哥率步骑万余人迎战,身负国家威望的西夏军奋勇力敌,最终表现出了全部的战力,将越墙偷塔的刘法所部全歼,军士死伤数万。

可以说,此次北宋的大举进攻本来胜算极大,但是因为宋军西北各路的配合不当,导致刘法这支王者级的孤军深入,最终被猪队友神坑到底,遗恨西北。

重和元年(1119年)六月,李乾顺在对宋作战取胜的情况下,又以辽的名义再次向宋朝请和,宋朝被迫接受与夏议和。此时的北宋已经无心再次对西夏用兵,因为,在遥远的东北,一场惊天的变局已经产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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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辽灭夏,唇亡齿寒

早在政和元年(1111 年),心怀天下的宋徽宗在谋攻西夏的同时也派童贯出使辽朝,了解辽朝形势。后来被称为“六贼”之一的童贯,在入辽途中遇到了心怀故国的燕人马植。童贯归途之中顺道将其带回开封。这位来自燕云十六州的汉人向宋廷从登莱(山东半岛北部)过海与女真结盟,相约攻辽,从而收复沦陷契丹之手百余年之久的北疆要地的计划。

宋徽宗闻言大喜,心想:“当年我太太爷爷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勠力数十年都没有实现的梦想,岂不是就要在我手中实现了?”于是直接赐马植名为赵良嗣,开始了谋取燕京的外交战略活动。

被辽国占领的燕云十六州

重和元年(1118 年)宋遣马政使金,次年金遣使到宋。几经磋商之后,双方于宣和二年(1120 年)达成了一项中原王朝王朝史无前例的外交协议:宋金夹攻辽朝,长城以北的辽地由金军攻取,长城以南的燕京析津府由宋攻取。灭辽后,宋收回燕云十六州,宋将原每年给辽的岁币转交给金,史称“海上之盟”。

海上之盟

宋徽宗的如意算盘虽然打的啪啪响,但是奈何宋军实在是有心无力。从宣和二年到三年(1120-1121),宋军主力都在忙于镇压方腊宋江起义,等到宣和四年(1122)宋军终于戡平内乱时,金国人已经彻底占领了长城以北的辽国故地,曾经雄霸北疆的大辽只剩下长城以南的燕云十六州地区了。

此时的宋徽宗认为再不出兵就真的不赶趟了,于是派遣童贯任河东、河北路宣抚使,种师道(1051~1126 年)为都统制,率军15 万北上,目的就是割韭菜,抢人头.

童贯甚至下令:“如敢杀一人一骑,并从军法。”明显完全不把辽军当盘菜。

金辽战争

可惜的是,契丹人面对女真人虽然怂包,但是对北宋军队确实绝对的碾压式存在。当时的辽国君主耶律淳(僭位)遣耶律大石、萧干率军 3 万迎战。宋军前锋在遭遇战中一败涂地,全军连忙撤军回雄州。当年七月,金军攻占大同府(山西北部),篡位之耶律淳病死。

宋朝又命童贯率军20 万再出雄州向燕京进军,在途中获得渤海郭药师率 8000 人降宋,从而顺利进至北京南郊的卢沟河附近,郭药师献策率兵5000 绕道迂回袭击燕京,一度攻入城中,奈何宋军逡巡不进,错失良机,致使入城军队被击退。

随后,辽纵兵追击,宋兵自相践踏死者无数,遗弃的军需物资不可胜计。连续两次进攻幽州之战的失败彻底暴露了北宋军队战斗力得极端底下,童贯私下约金军进攻,结果金军在一月之间就攻下幽州城。宋庭用百万贯赎城费仅仅买下来六个空州(另外的平、滦、营三州被金军占据),竟然还沾沾自喜。

辽国统治下的南京与西京

公元1123年,辽将张觉挟平州(河北卢龙)叛辽归附宋朝,宋徽宗接纳之后却不援助,坐等张觉败亡后,又将张觉斩首送给金人以平息事端,如此鼠首两端的做派不仅寒了燕云人士的心,更给了金人以口实。

公元1125年,辽天祚帝被俘,金军再无顾忌,于当年十二月出师南下:西路以宗翰(粘罕)为主帅,率兵6 万,自云州下太原,攻洛阳;东路以宗望(金兀术)为主帅,率兵 6 万,自平州入燕山,下真定,然后两路会师,直趋宋都城开封

靖康之变

金军西路军被阻挡于太原坚城之下,而东路军则一路南下,渤海郭药师又归附金人成为先锋,金军一路破城南下,越过中山(石家庄市西北),攻破信德府(邢台)、邯郸,直抵黄河岸边。

次年正月,金军开始强渡黄河,黄河南岸竟然无任何宋军防守,金军用木筏渡河,五日兵围开封,宋徽宗传位钦宗。危难之际,开封府李纲力排众议,整顿城防,调集城内军民奋力抵抗,连战连捷。

金人攻城不下,在迫使宋人签署割让3 镇(太原、中山、河间)的诏书后,遂于二月份撤军北上。然而,此时的宋钦宗却天真地认为天下从此太平,下令各地勤王兵停止救援,各归本路,对李纲等人御敌备边防金复犯的建议,也置之不理。

金国军队

次年(1126)八月,金军再次南下,太原城久围后破城。自此,金军南下两路大军再无阻碍。十一月份,金军西路军攻破西京洛阳,与东路军会师于开封城下。

此时的开封城再无援兵可用,从南方回归京师的宋徽宗宋钦宗仅能调动开封城中的地痞无赖组建“神兵”迎战金人,结果可想而知,“神兵”溃退之际还被金人夺取了城墙,宋钦宗到敌营议和被扣押,贬为庶人,开封城随之沦陷,金人掳掠徽钦二帝及大量宋朝皇室臣民以及金银财宝北上,北宋自此灭亡。

宋金战争图

宋徽宗时期的北宋王朝本应是北宋国力的巅峰时代,其在位期间国内外军政环境都相对稳定,甚至出现了十分有利的战略契机。然而,这位书画皇帝终究将一副好牌彻底玩烂,也葬送了宋王朝乃至于整个华夏政权的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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