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大哲赫拉克利特有言：“一切都是斗争所产生的。”

忆往昔峥嵘岁月，人类文明尚如万古长夜中一缕微弱火光，星火得以燎原，靠的就是斗争。先人茹毛饮血，与天斗，与地斗，与猛兽相斗，才筚路蓝缕杀出一条血路。

到了人类文明大厦落成，与兽的斗争成为历史。对山林猛兽的征服欲却未从人类的欲望清单中消除，一种可怕的游戏由此出现——斗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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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游戏的缘起

最初的斗兽游戏，来自暴君们寻求刺激的奇思妙想

“夏桀殷纣，手缚豺狼，足追四马，勇非微也。”

——《史记》卷二十五，《律书》

这些勇武嗜血的暴君，玩乐之事已经尝尽，对周围驯服的宫奴臣子也失去兴趣，便仗着伟力“手格猛兽”，把追求刺激贯彻到底。

作为中华历史暴君圈子里第一梯队的狠人，商纣王就是资深的斗兽爱好者。

《太平御览》中提到，纣王帝辛酷爱收集犬马鸟兽，置于著名的酒池肉林“沙丘”，并在此举办比海天盛筵还糜烂的大party，所谓“大聚乐戏于沙丘”。

而有资格陪这位老哥一起哈皮的，除了美女与野兽，还有一群能“力角犀兕，勇博熊兽”的狠人。

他们是斗兽者，在后世“千金之子，不坐垂堂”的时代，活跃在斗兽舞台的主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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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游戏的进阶

来自先民的野性和悍勇渐渐消散，自认天命所归的统治阶级愈发惜命。斗兽，这种危险系数极高的工作，还得交给专业人士来干，王孙贵族在一旁看个热闹，get到镜像神经元赋予的快感就完事了。

于是，秦汉时期，斗兽成为了一种观赏游戏。

秦汉皇家修建了专门的兽圈，豢养最凶狠健壮的猛兽，随时上演《动物世界》，供皇家贵族零距离欣赏。可真正吸引贵族们的，还是人兽相搏。

西汉大文豪扬雄在《长杨赋》序中，用辞赋铺陈记录了汉成帝元延二年的秋天，一次盛大的斗兽观摩：

“捕熊罴，豪猪，虎豹，狖玃，狐兔，麋鹿，载以槛车，输长杨射熊馆。以网为周阹，纵禽兽其中，令胡人手搏之，自取其获，上亲临观焉。”

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圣上莅临观看，斗兽健儿们自然得玩点惊心动魄的。

在出土的汉画像石上，刻画了当时斗兽者的骇人行为——斗猛虎，战犀牛，拳打野猪，脚踢黑熊，个个都是能在景阳冈C位出道的好汉；最让人咋舌的，是一人对战二兽，在王子今先生的文章《汉代的斗兽与驯兽》中，就记述了一人同时与恶虎和悍牛搏杀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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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游戏的悲剧

斗兽者勇则勇矣，但毕竟是肉体凡胎，令他们与爪牙锋利、体格彪悍的畜生作殊死肉搏，以娱贵胄，是不是有点不合乎人道呢？

这些被刻在壁石上的斗兽画面，无疑就是当时斗兽游戏的一个缩影：凶残，惨烈，乃至于荒唐。

汉家宗室对斗兽的痴迷让人匪夷所思，闹出的荒唐事不可胜数。《汉书》曾记载，建昭元年，汉元帝观斗兽时，差点被冲出兽圈的熊击杀于金殿之上；昌逸王刘贺，直接就在宫廷之中“弄彘斗虎”，把堂堂宫室当作斗兽场，何其谬也？

最令人悲哀的，还是民间斗兽者如微尘浮萍般的生命。汉代流行一出《东海黄公》戏，讲述的是秦末一名斗兽好手，东海人黄公的故事。这位黄公技艺超卓，有“制龙御虎”的神仙手段，后来壮士暮年，酗酒无度，气力不济，在与白虎相搏时身死道消。

张衡的《西京赋》描述了这一大戏上演时的情形：

“东海黄公，赤刀粤祝，冀白虎，卒不能救，挟邪作蛊，于是不售。”

虽是戏中人的悲剧，但亦是大汉诸多斗兽壮士的悲剧。

对此，后世北魏大将于粟䃅的一句话，“天地之性，人为贵。若搏之不胜，岂不虚毙一壮士！”读来未尝不令人感慨唏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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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究竟是什么

斗兽是勇气，斗兽是血腥，斗兽是王孙贵胄满足自身空虚的游戏，斗兽是万千好汉游走在死亡边缘的悲剧。我们看着鲜血写就的历史，却越来越迷茫：斗兽究竟是什么？

斗兽是一面镜子，一面畸形的镜子。

透过这面镜子，你可以看到真正的“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看到根植在人类心灵中的残忍、贪婪、虚荣。更重要的，我们每个人都能从这面镜子中，看到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