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要成为哲学家,首先要成为斯宾诺莎主义者。
“斯宾诺莎并不想建立派别,而且也的确没有建立”,然而,继他之后的所有哲学都渗透了他的思想。在他死后的一代人时间里,斯宾诺莎是一个可恨的名字;连休谟提到他的学说时,也称之为“可恶的假说”。莱辛曾说:“人们谈论斯宾诺莎时的口吻就好像是在谈论一条死狗。”

莱辛
为他恢复名誉的入正是莱辛。这位伟大的批评家在他同雅各比1780年那次著名的谈话中使后者大吃一惊,因为他宣称,在他思想成熟的时期,他始终是一个斯宾诺莎主义者。 他还断言:"除了斯宾诺莎的哲学以外,没有任何别的哲学。”他对斯宾诺莎的热爱也巩固了他同摩西•门德尔松的友谊。在他的伟大剧作《智者纳旦》里,他把一位活生生的商人和这位已经去世的哲学家融为一体,塑造了一个他概念中理想的犹太人。几年以后,赫尔徳的《关于斯宾诺莎体系的若干谈话》使一些开明的神学家注意到了《伦理学》。这一派人的领袖施莱艾尔马赫曾在其著作中提到“神圣的被开除教会者斯宾诺莎”;与此同时, 天主教诗人诺瓦利斯把他称作“被上帝陶醉了的人”。

雅可比使歌德注意到了斯宾诺莎;这位大诗人说,他只读了一遍《伦理学》,就完全折服了。这正是他不断深化的灵魂朝思暮想的哲学,从此,这种哲学思想便充满了他的诗歌和散文。正是在这里,他找到了那个深刻的教训,即dass wir entsagen sollen(我们应当忍痛割爱)——我们必须接受大自然加在 我们身上的限制。正是部分地由于呼吸到了斯宾诺莎平静的气恩, 他才能超越葛慈和维特狂热的浪漫主义, 在他的晚年达到古典主义的静穆。
正是斯宾诺莎同康德认识论的结合,才使费希特、 谢林和黑格尔达到了他们各不相同的泛神论。正是从conatus sese preservandi,即“自我保存的努力”之中, 诞生了费希特的Ich(自我)、叔本华的“生命意志”、尼采的“权力意志"和柏格森的eIan vital(生命冲动)。黑格尔曾批评说斯宾诺莎的体系过于呆板而无生气,其实他正是忘记了 这一能动的要素,而仅仅记住了斯宾诺莎把上帝看成是法则的宏大构想;在他自己的体系中,他把这种法则叫做“绝对观念”。不过,他也有足够的坦诚去说出这样一句话:“要成为哲学家,首先要成为斯宾诺莎主义者。”

华滋华斯
在英国,斯宾诺莎的影响随着革命运动的潮流不断高涨。年轻的叛逆者们如科勒律治和华滋华斯都起劲儿地谈论着“Spy-nosa”(政府派去监视他们的坐探还以为他们在说他的鼻子),其热烈程度绝不亚于民粹派和平时期俄国知识分子们活跃的讨论。科勒律治在饭桌上用谈论斯宾诺莎来招待客人。华滋华斯在他著名的诗句中捕捉到了这位 哲学家思想中某种深邃的东西:
它的寓所是夕阳的光芒、
是活泼的大海、是轻盈的风、
是蓝蓝的天空、是在人们心中——
它是一种运动和一种精神,推动着
一切思维物,和一切思维的一切对象,
并在万事万物中运行。
雪莱在《麦布女王》的原注脚中引用了《神学政治学论》的内容,并且着手把该书译成英语,拜伦答应为这个译本作序。C.S.米徳尔顿拿到了这个译本手稿的一部分,他以为这是雪莱自己的作品,认为它是“学童的思想,……过于肤浅而不适合全文发表”。在后来比较安宁的年代,乔治•爱略特翻译了《伦理学》,但她并未将译文发表过。我们可以推测斯宾塞的"不可知力”的概念是受到了斯宾诺莎的影响,因为他与那位女小说过过从甚密。贝尔福特•巴克斯说:'宣称斯宾诺莎思想里包含了现代科学的丰富性的人中,并不乏当今的风云人物。”
斯宾诺莎影响了这么多人,大概是由于他的学说可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而且每读一遍,都会有新的发现。所有深刻的至理名言都可以由思想各异的人从不同的方面去理解。我们可以引用《旧约•传道书》上关于智慧的一段话来评论斯宾诺莎:'笫一个人没能完全理解他,最后一个人也无法将他参透。因为他的思想此海洋还宽广,他的见地比海洋还深邃。”

海牙的斯宾诺莎塑像
在纪念斯宾诺莎两百周年忌日的时候,人们开始募捐为他在海牙建造一尊全身塑像。捐款来自世界各地受过教育的人。从来没有哪一座纪念碑是建造在如此宽广的爱的底座上。在1882年举行的揭幕典礼上,勒南作了精彩的演讲,其结尾部分是:
谁要是路过这里时,朝这个温和、沉思的头颅掷来一声咒骂,那就让他见鬼去吧!他会得到惩罚,正如一切庸俗的人都会受到庸俗本身和对神圣的无知的惩罚一样。达个伟人站在花岗岩的丰碑上,向所有的人指明他所找到的幸运之路;过了无数世纪之后,有学识的旅行者若途经此地,定会在心中默念:“把上帝看得最真切的入,也许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