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约车主“战疫”:收入腰斩,想找第二职业
2020年初春,网约车因疫情影响陷入寒冬。对“拿命挣钱”的车主们来说,运营平台的线下帮扶虽然有用,但不能解渴。

“后厂村这么偏的地方我以前从不来,现在它成了救命稻草。”

3月5日,惊蛰,小毓照例从位于万泉河路附近的家中出发开始接单,他此前嫌后厂村路太偏,不爱来这一带接单,但现在则不同。疫情期间其他地区单量稀薄,聚集了大量互联网公司码农的后厂村路晚高峰时对网约车的需求极大,成了众多网约车司机口中的“香饽饽”。“很多互联网公司都复工了,所以后厂村的单子很多。”小毓告诉笔者,海淀区内除了后厂村最热,中关村和海淀桥单子也稍微多些,其余的热点一律都在朝阳区。

2月24日和3月2日这两个周一是重要的时间节点,在这之前他每天几乎接不到单,“2月24号开始先是后厂村那边单子比较多,然后就是东三环方向单子很多,国贸那边写字楼密集,望京那边单子也不少。复工后这三个区域的单子最多。”

下午三时许,北京地区的滴滴订单热力图。热力图右下角的建国门至国贸一线的单量明显高于其他地区

小毓是北京人,不习惯朝九晚五的办公室生活,也不喜任何拘束,2018年结婚后他便成为了一名滴滴快车司机。2020年初春,是小毓以网约车司机身份迎来的最冷冬天。

“东三环和后厂村成了所有网约车司机的希望所在”

小毓给记者展示了一张滴滴乘客叫单热力图,四九城的地图上有颜色深浅不一的六边形标出该地段乘客叫单的冷热程度,“滴滴车主的app上随时都能看到实时订单热力图,显示的是大约五分钟之前的订单分布情况。我们可以按照热力图去找乘客。”小毓说。

小毓手机上显示的是下午三时许的热力图,海淀区后厂村西二旗地区、建国门至国贸一线以及东三环一线的颜色较深。“现在娱乐餐饮都很萧条,开门的没几家,主要出行需求都来自于写字楼密集的地方,那就是后厂村和国贸这种地方呗。”小毓如此推测。

“我2月下旬换了辆新车,从现代换成了雪佛兰,月租金一下子涨了一千多。”小毓说,早知疫情让网约车单量下降到了这般地步,他就不换这辆雪佛兰了。“一个月徒增一千多块钱的成本,收入却被腰斩,只有过去的一半。”

“我以前一天最多接过27单,每月收入大概能有一万五六,如果不算汽油成本,净收入就有一万出头。”小毓告诉记者,目前他平均每天只能接到十几单,粗略估计这会降低他一半的收入。

白色雪佛兰前后排座椅之间用透明塑料膜隔开了,有点像此前传统巡游车中用来保护驾驶员的隔离板,不同的是这种塑料膜是透明的,而且不是隔在驾驶员和副驾驶员之间,而是隔在前后排座椅之间。“目前滴滴给乘客发的提示信息是不鼓励乘客坐在前排,尽量坐在后排避免与驾驶员的飞沫进行接触,当然有时候如果人多了,总得有个人坐副驾。”

一层塑料隔膜将前后排座椅分割开

石景山区的一处滴滴线下服务网点 贴膜处的工作人员正在给车主登记

小毓是在石景山区离租车公司不远处的一个滴滴车主服务点安装的塑料隔膜,为此他花去了十五块钱,“滴滴平台会给司机返现十元钱,相当于我自己只出了五块钱。”小毓说。这个服务点位于首钢篮球中心附近,在居然之家八角店的地上停车场旁,记者赶到时这里的工作人员正在审核前来排队安装塑料隔膜的滴滴司机的身份,一张桌子上摆着让滴滴车主们签字的表格。记者询问不是滴滴车主的私家车否也可以在这里购买和安装塑料膜,对方表示只他们只服务于滴滴车主,不服务私家车。

小毓还透露了一个细节,返还十元现金这个政策只使用于首次安装塑料隔膜,从第二次开始每次都没有返现了,“我现在只寄望于这第一次安上去的隔膜能用得久一些。”小毓说。

一辆开启了后备箱等待安装塑料隔膜的滴滴快车

“我们也知道安装塑料隔膜是笨办法,但滴滴愿意尝试各种可能,这样做是为了防止飞沫传播。”滴滴公关部一位负责人告诉笔者,为了安装防护膜,滴滴计划拿出一亿元专项资金,先期已经投入了3000万元。关于费用报销问题,该人士与小毓的说法并不一致,她表示第一次安装滴滴可返现15元,从第二次安装开始,司机可获得10元的返现。

报错了体温,差点儿两周内不能拉活儿

每天出车前,小毓需要在滴滴车主app中提交三样东西,分别是:车主戴着口罩的自拍照;将酒精喷壶放在后备箱上方,拉开两个后门,站在车正后方拍摄的车身照,以及填写自己当天的体温。“这三样东西都审核通过了,我才能接单。”小毓说着,向记者亮出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他的车主app要求他分步上传这三份材料的页面。

滴滴车主app指导车主如何拍摄需要上传的照片

全副武装的滴滴线下服务人员,他们不仅戴了口罩,还戴了面罩

2月下旬的某一天,小毓准备出车时,在第三个步骤上,即填写当日体温时出了岔子。“我手一滑,把体温写成了35度0,过低体温也属异常,所以我被迫停运十四天。”小毓随即联系了他租车的公司,公司告诉他前往分发口罩的服务点,找工作人员想办法。“这儿的工作人员不仅管发口罩,还管向平台申诉的事。”小毓告诉笔者,工作人员得知情况后用手机进入了滴滴后台帮他申诉,拿着体温计测了他的真实体温,然后拍了一张体温计照片上传到后台,最终申诉成功,小毓才得以出车。“如果申诉失败,我就必须在家歇十四天,而且只有体温填错了的情况才能申诉,如果是那两张图片出了问题,铁定要停运十四天。我知道公司是为了安全,但这样做其实有点走形式。”小毓说。

每天出车前,小毓必须在车后拍摄这样一张照片上传给滴滴后台,此外还有一张本人的口罩照以及上报体温

时钟指向五点,小毓手机上后厂村,国贸至四惠一线,东三环一线以及望京地区颜色变得更深。这意味着晚高峰开始了,写字楼密集的地方有下班的白领在这时候开始叫单了。“以前我很少跑建国门—国贸—四惠一线,现在发现很多在城东上班的白领都住在那边,那一线晚高峰时有很多单可拉。”小毓说。

接近下午五时,可以明显看到建国门-国贸-四惠一线、望京、中关村-学院路一线以及亦庄四个单量密集区

想过找第二职业,但不是想找就能找得到

“大单子”的减少也是小毓收入减少的重要原因。“现在乘客的起终点基本都是写字楼和居民小区,生活轨迹两点一线。娱乐场所全关,餐厅也没几家开的,大家都消停了。”小毓告诉记者,除了单量减少之外,疫情造成的另一个后果是平均每单行程缩短,随之就是客单价的降低,“尤其是从市区去飞机场以及从飞机场回市区的单子,现在特别少,以前这类行程都是滴滴司机特别爱接的‘大单子’。”

上述滴滴出行市场部负责人告诉记者,在疫情期间滴滴对车主有一项帮扶政策,号召租赁公司延期对车主征收租金(在传统出租车领域被称为“份子钱”),“我们曾发出过倡议,让全国范围内的租赁公司暂停收取2月份的租金,并且将车辆租期顺延一个月。”

但这个优惠至少在小毓身上没有发生,因为2月份是他租来这辆雪佛兰的第一个月,他在提车的当天就交了这个月的租金。

小毓觉得重要的不是能从滴滴的帮扶政策中获取什么,而是在收入骤减的时刻寻找第二职业做出路。“依照目前的情况,我预计到疫情结束前每个月至多能有八九千的收入,减去份子钱后就只剩下几千块钱,还不算汽油费,我需要另谋出路了。”

小毓不是没试过第二职业,他也想找份工作,把快车司机当成业余,但目前的企业招新市场让他失望。“我在boss直聘上看过一些机会,但我只有本科学历,还不是好学校毕业的,竞争力有限。我曾经留意过一些企业呼叫中心的客服接线员工作,这类工作对学历要求不高,但大多没有线上办公的条件,因为客服电话谁也不会安装在接线员家里,必须去公司上班。我喜欢自由,不太想做。”

另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是,疫情给各路企业带来的损失巨大,具体数字尚在统计之中,大多数企业只能尽可能地减少人员成本,有财力招聘新援的企业并不多。

晚高峰临近,小毓手机上显示出晚高峰实时热力图,后厂村、建国门-国贸一线、望京以及亦庄四处的六边形比下午更红了。

晚六时许北京地区的单量热力图,可以明显看到国贸、后厂村和望京三个热区

说起“怕不怕因为出车被感染上病毒”这个话题,小毓沉着脸说,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但为了生存,在防护措施做到位的前提下,冒些风险挣点钱也是值得的。“你看现在的快餐骑手,快递小哥,还有巡游车司机,哪个不是在拿自己的命去挣钱?”小毓说。

附:

滴滴订单热力图中的热点区域
早高峰 晚高峰
回龙观 后厂村路
西三旗 中关村
天通苑 建国门-国贸一线及东三环
通州 望京
亦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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