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性工作能算作一份工作吗?性工作者应当获得和其他公民同等的个人权利吗?疫情之下,这个争论已久的问题,更加凸显。
“难道我们不是人,以至于要这样死去?”新冠疫情阴影下,一名新德里的性工作者发出疑问。
在德里,超过4000名性工作者由妓院管理,而其中至少2000名,目前仍然滞留在阴暗的角落。疫情引发了连锁反应,造成了食物短缺,这些性工作者开始向NGO组织和政府部门求助。
“别救我们,但至少救救我们的孩子”
据妇女权益组织Mission Mukti的调查,这些滞留妓院的妇女目前都处在一个非常艰难的境地,吃了上顿没下顿;因为疫情封城的缘故,没有人会来妓院,而她们没有其他挣钱的途径。她们甚至没钱买基本的生活必需品,连牛奶也喝不上。

在德里,许多的性工作者也是母亲
这份工作带来的耻感也让她们无法去申请公开的社会救助。德里政府在一些学校发放食物,但是她们羞于出门,于是这些女性只好把自己隔离在妓院里。“我们没有药品,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就要死了。”一名性工作者说。
很多性工作者同时也是孩子的母亲。像其他任何母亲一样,她们害怕自己的孩子在这场疫情里撑不下去。“我没有牛奶喂孩子了。我们明白自己是社会的边缘人,但至少也是人。如果政府不出手,我们最终会饿死。别救我们,但至少救救我们的孩子。”
目前,德里儿童权利保护委员会和NGO组织已经介入,考察性工作者们面临的真实困境。

泰国,性产业的经济贡献巨大
全球疫情冲击了各行各业,而性交易——这个被称为“世界上最古老的行业”,也不例外。不只是印度德里,在泰国、德国、美国、加拿大,都有性工作者陆续发声,向社会和媒体直陈目前面临的窘境。
Empower Foundation,一个为泰国性工作者争取权益的组织,已经向政府去信,呼吁后者帮助性工作者度过难关。“在泰国,预估将有30万性工作者在疫情中失业,而他们得不到任何来自政府的劳动救助。”
有报告称,泰国娱乐场所每年的产值超过60亿美元,其中性工作者创造4-10% 的GDP。性工作在泰国处于非法的灰色地带,缺乏劳动保护;随着娱乐场所的关闭,性工作者收入来源被斩断。“他们已经准备好为社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但仍然需要付房租,还要维持家庭开支。” Empower Foundation的发言人称。
泰国清迈城市新闻称,政府主要的力气都花在了逮捕和限制,而非支持性工作者上。劳动相关的法律从来都没有保护过这些妇女,尽管她们为这个国家的经济增长贡献颇多。
近日,泰国财政部公布了一项惠民政策,从3月28日18点开始,开放网站www.เราไม่ทิ้งกัน.com(我们互不抛弃)供民众注册,注册后每月领取5000泰铢,可领3个月。但是这项政策只能惠及很少的性工作者,因为大部分参与性工作的移民都没有泰国身份。

法兰克福的红灯区一角
“疫情带来更加危险的工作”
如果把目光转向经济更加发达的国家和地区,会发现这里的性工作者生存状况也面临强烈冲击。
德国的性产业在20多年前全面合法化。在柏林一家名为Lankwitzer 7的妓院,运营者用开水冲洗所有的马桶和床单,打开窗户通风,但整个妓院仍然冷冷清清,客源减少一半以上。据估计,德国有10到20万名性工作者,病毒引发的恐慌和焦虑在这个群体中扩散开来。
荷兰阿姆斯特丹的红灯区,橱窗里也是空荡荡。政府对学校、酒吧、餐馆下了为期三周的禁令,性俱乐部也因此受到波及。“街上没人,就意味着没客人。妓院老板纷纷闭店。”阿姆斯特丹的性工作者Foxxy Angel说。
Foxxy Angel还表示,自己的储蓄撑不过三周,已经快见底了,于是只好寻求网络途径获得收入。

网络给性工作者提供了新的收入途径,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应
疫情确实引发了成人社交平台的增长。以OnlyFans为例,这个平台的用户每月支付5或20美元,即可订阅他们偏爱的成人内容——有点像成人私密版的Instagram,但是交互性更强、也更加色情;如果是需要特殊服务,则用户需要支付更多的钱,平台从这些交易中抽取20%的佣金。因为隔离,这个平台的流量近日爆增。
但是网络性交易对很多人来说并非一个完美的“转型”。很多性工作者并没有准备好参与网络色情,于是他们被落下了。“它完全是另一套技巧。”Molly Simmons,一名纽约布鲁克林区的性工作者解释称,很多同行甚至缺乏"转型”的设备,而且他们还必须花时间去习惯这种方式。“我得时时查看我的手机,以确保录制效果,这非常费时,而且令人烦躁。”
网络上,性工作者们还不得不考虑隐私的问题——因为翻录、转发,都是很容易的事情。同时,还有人认为,网络扩大了性交易中原有的不平等。“平台的拥有者,白人男性,得到了比他们应得的更多的东西。” 一名性主题播客的主持人说。

上月,Molly Simmons在赫芬顿邮报发文陈述了自己目前遭遇的种种困难。在过去的三个月里,她都被空荡荡的邮箱困扰,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是否有来自客户的信息提醒。作为一个工作八年的性工作者,她经历过、也习惯了这个行业的淡旺季,但从没有任何一个淡季让她觉得如此漫长——发文的时候,她的银行账户上只剩200美元。
Molly同时也是一家名为SWOP(Sex Worker’s Outreach Project)组织的成员,这个组织致力于宣传性工作者的基本人权。她和同事们在网络发起了一项众筹,希望借助社会力量让性工作者度过疫情难关。24小时之内,他们收到了超过2万美元的个人筹款。“总数可观,但是考虑到那些需要支付房租、账单、抚养孩子和医药费的人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
经济困境还会增长性暴力。观察者已经注意到,一些性工作者开始被迫从事比正常状况更加危险的性交易,比如没有措施的性接触。“新冠疫情带来的行业衰败不仅仅意味着更少的工作,也意味着更危险的工作。当我们储蓄和客源双双流失,我们就被推进一个不得不打破边界的境地里。我们不得不去见那些我们认为不够安全的人。客户还会要挟我们,压价,而有时你不得不妥协。”
“性工作也是工作”
“性工作也是工作,尽管我们的工作非法。我希望政府意识到这是真正的工作,我们也在失去收入来源。别对我们置之不理。如果你正在为失业人群筹集紧急资金,把性工作者算进去。我把自己视作自由职业者,我们应当获得同其他自由职业者一样的社会支持。”加拿大圣约翰的Lydia,因为她性工作者的身份,无法像其他行业的人那样获得来自政府的救助。
针对性工作者的呼吁,一些官方也有回应。“这里的原则问题是,这些人提供服务本身并不违法,但是他们的客户、广告和其他的一些方面,是违法的。这是个灰色产业,也无法轻易识别出哪些人是想要利用政府的经济支持的。”加拿大卫生部长John Haggie说。
性工作能算作一份工作吗?性工作者应当获得和其他公民同等的个人权利吗?疫情之下,这个争论已久的问题,更加凸显。而在人们拥有答案之前,究竟有多少性工作者正像其他失业者一样,正在为这个月的账单、房租和孩子的奶粉钱发愁,还是个未知数。
资料来源:HuffPost,AP News,NY Magazine,the Telegram,the Times of India,the Thaig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