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来，金融业没有给我任何爱。”

Terence Dickson是巴尔的摩一家名叫Terra的咖啡店老板，他正在给他认识的所有人拼命打电话，希望他们帮他申请PPP救济。他的个人储蓄账户里只剩下几百美金，而这几百美金还要支付咖啡店员工的工资。

Dickson的咖啡馆是一家以社区为中心的餐厅，以提供美食和活动空间为主。突如其来的新冠病毒，咖啡馆业绩骤降，银行卡上的数字只减不增。于是，他增加了外卖业务，并尝试使用 Instagram 和社交媒体进行营销，但销售额仍然大幅下滑。

为了通过传统银行进行贷款，Dickson联系过美国银行、他的个人银行，也尝试联系过用他咖啡店进行竞选活动的政客，甚至还给副州长办公室打过电话。

但都失败了。

终于，4月3日午夜，美国国会仓促通过了一项旨在为小企业提供疫情救助的工资保障计划——PPP（Paycheck Protection Program），目的很明确，让那些小企业活下去。

Dickson觉得这个项目不一样，他应该能申请到。“这是我们的钱，这是纳税人的钱。”他说。

可是这项计划，第一轮的3490亿美元，仅在13天就达到了放款额度上限，Dickson没有拿到一分钱。4月24日，美国国会又通过了第二轮的协议，开始进行总额3100亿美元的申请。

就在Dickson焦急等待第二轮的申请结果时，价值40亿美元的洛杉矶湖人队拿到了460万美元的贷款。

“我万万没想到，洛杉矶湖人队，我是他们的忠实粉丝，但我不太喜欢他们拿了460万美元的贷款，"28号上午，美国财政部长史蒂文·姆努钦（Steven Mnuchin）说。

据美国著名商业杂志INC分析，目前美国有3000万注册小公司，第一轮PPP贷款项目中，小企业管理局批准了160万份申请，也就是说，全美注册小企业中，只有5%享受到了救助。据CNN4月20日报道，华盛顿特区一家面包房的老板，本希望靠PPP贷款维持7名员工的工资支出，但由于申请未被批准，老板不得不建议3名店员去申请失业救济。

谁拿到了贷款呢？第一轮的贷款成功名单里，有美国知名的汉堡连锁店Shake Shack、三明治连锁店Potbelly等大企业，甚至还包括了哈佛大学。

消息出来后，引来了美国社会的各种指责。我们在推特上翻看了很多留言，除了高比例的“ashamed（丢人）”之外，一些人说出了他们愤怒的原因：

My ex husband owns a dry cleaning business and business is down 80-85%. He said the paperwork for it was awful!!（我的前夫拥有一家干洗店，生意下降了80-85%。他说申请贷款的程序很糟糕!!）

I have a small business with 1 employee and I opted not to apply for the first round of PPP because I felt that other businesses might need it more than me. Shame on these big corporations for cheating the less fortunate!（我有一个只有一名员工的小公司，我选择不申请第一轮PPP，因为我觉得其他公司可能比我更需要它。这些大公司欺骗那些不幸的人，真是可耻!）

Why spend our money when I can spend yours.（既然我能花你的钱，为什么要花我们的钱呢?）

总结一下，人们反对的原因大概就是：第一，明明是小企业救助资金，为什么申请到的都是大企业？而本地的小店主却被拒之门外？第二，大企业这么有钱，为什么还要去申请贷款？

大企业为什么能申请到贷款？

据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的研究显示，联邦政府至少已将2434亿美元的PPP贷款发放给了上市公司。许多商界大佬对此表示了公开批评。据《大西洋》杂志报道，星巴克前董事长兼首席执行官霍华德·舒尔茨说：“人们已经看到一些大公司采取了可耻的举动，他们在钻政策空子。”

面对众多批评，Potbelly为自己辩护称，“PPP贷款申请又没有操作手册，我们申请时也很困惑。”

明明是为救助小企业出的一项贷款计划，为什么大企业也有资格申请？我们看看小企业管理局制定的PPP资格规则。

·“任何符合SBA（Small Business Administration）规模标准的小企业都可以申请。” SBA即美国小企业管理局，起源于1932年经济大萧条时期，为救助受冲击的企业，胡佛总统设立了重建金融公司，后被罗斯福承袭，由艾森豪威尔改为SBA。1958年，SBA开始推出小企业投资公司项目，苹果、康柏、英特尔、美国在线等大公司都是在这个项目的扶持下成长起来的。SBA对小企业规模的定义是，一般行业，雇员在500人以下或企业资本金在500万美元以下的为小企业；特殊行业，如石油加工、航空货运、海洋货运等，雇员人数不超过1500人，资本金不超过2750万美元的为小企业。

· 任何企业、非营利组织、退伍军人组织，且以下列两项中的较高者为准：

1. 500名员工，或符合SBA的行业规模标准超过500人的企业；

2. 任何NAICS代码以72（住宿和餐饮服务）开头的企业，只要有一个以上的实际地点，且每个地点的雇员少于500人。

· 独资企业、独立承包人和自营职业者。

洛杉矶湖人队拥有300多名全职和兼职员工，所以从技术上讲，他们有资格申请PPP贷款。

除了申请资格之外，PPP的发放原则是看起来的“先到先得”。很显然，在与时间赛跑的问题上，上市公司远比小商户更具有优势。因为他们有专业的负责财务的团队，有法律顾问，而且通常还和多家银行保持密切关系。

“这个项目有一个结构性的缺陷，它利用银行作为中间人。任何时候只要银行可以去选择它优先考虑的客户，就会出现差异。"加州大学欧文分校法学教授Mehrsa Baradaran说。

此外，全国广播公司商业频道（CNBC）报道，尽管PPP规定每项申请最高额度为1000万美元，但大型企业却可以通过多个子公司以合规方式申请远高于此的资金，这也是小商户无法比拟的优势。同时，申请过程中的不少误导信息或假消息，也让很多缺少专业顾问的小企业贷款之路困难重重。

正如华盛顿大学公共政策与治理教授Jacob Vigdor接受CNN采访时表示：“总有一些人容易获得这些钱，而其他人连门都摸不到。”

大企业也只是为政府背了锅

社会各方舆论都要求大企业把“吞进去的钱都吐出来”，压力之下，Shake Shack和洛杉矶湖人队都已经宣布退还了贷款。在发给CNN商业周刊的邮件中，湖人队的发言人表示，就算湖人退还了这笔贷款，也不是因为没有资格申请，而是想将这笔资金，用于支持更需要的人。

德克萨斯州的Christian Piatt终于拿到了他申请的贷款，之前他的酒吧和餐厅在开张51天后就被迫停业了，拿到钱之后，他似乎看到了重生的希望。

他的申请过程非常坎坷，他前后向三家银行递交了申请。第一家银行告诉他，不能通过该计划贷款。第二家银行告诉他，他在其他地方可能会有更好的运气。终于，第三家银行批准了他的贷款。

现在他的苦恼变成了，应该如何使用他的34000美元贷款？

“原则上，这个钱可以让人们重返工作岗位，”Piatt说。虽然根据贷款宽免政策，Piatt可以不用偿还贷款，但是宽免是有条件的，其中最大的条件是：宽免金额的75%必须用在工资上。而剩下的部分只能用于房租、房贷利息或水电费。

可是居家令还没解除，店铺也开不了门，Piatt囤积的啤酒和食材只能等着变坏，这部分损失，他得不到任何补偿。于是，拿到的贷款，都被花在了工人的身上。

为了让员工在工作时有事情可做，在新墨西哥州和科罗拉多州有三家家具店的老板Mary Domito，开始想办法如何让工人忙起来。

"在商店开业之前，我会利用员工恢复发工资的那几周做Zoom会议，让他们接受工作培训，并更新我们的网站。"她说。

国会通过这项计划，确实只是考虑了失业的情况，美国在仅仅五周内，就有2600万名工人申请了失业。

Shake Shack的CEO Randy Garutti在发表退还贷款的声明中提到，Shake Shack作为一家在美国拥有189家餐厅，员工近8000人的公司，平均每家店有45名员工。因为病毒导致的业务量下降，公司每周面临着超过150万美元的运营损失，仅仅是为了给员工发工资，公司一直在赔钱做生意。

其实为了保障员工权益，企业还要承担更多的损失。Shake Shack的母公司USHG（联合广场酒店集团）创始人Danny Meyer说道，USHG的所有餐厅都已经全部关闭，在没有收入的情况下，公司已经被迫裁员2000多名员工。但是PPP贷款只有在6月份之前重新雇用员工才能获得免息，居家令的存在，让餐厅恢复全面营业变得不太可能。但是为了尽快召回下岗员工，USHG还是申请了贷款，承担了还款的风险。

这项仓促通过的救助计划，无论在规定上还是执行上，都漏洞百出。参议院少数党领袖查克·舒默表示，这项计划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失败”。

28号，美国财政部长姆努钦表示，“SBA将对通过PPP项目获得的任何超过200万美元的贷款进行 ‘全面’审查”。

29号，美国财政部和SBA表示，从美东时间周三下午4点（北京时间周四凌晨4点）开始，大型银行从美国政府小企业援助计划中申请贷款的通道，将临时关闭8小时。

如何更好的保障企业和人们的钱袋子，留给美国政府的时间已经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