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一种“我没什么可隐藏”的心态,还是一种“看看我有什么”的心态?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当夜幕降临,在荷兰阿姆斯特丹或其他城镇的街道上漫步的游客们会发现,可以轻易看到当地人家里的景象。
这是因为许多荷兰人从来不把窗帘或百叶窗拉上——他们的房间里甚至常常没有这些遮挡旁人窥探视线的家居装备。
当新冠病毒的扩散把全世界的人都限制在家中——只能通过一扇窗户接触外面的世界——这个国家的“怪癖”似乎更显得有意味。
荷兰人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寻常:窗帘或百叶窗的“缺位”与他们的文化交织在一起,以至于研究人员很难弄清楚为什么荷兰人如此不关心他们的隐私。
那些为这种相当奇怪的自我表现欲寻找解释的人很快就陷入了某种社会问题解释框架的混乱中:这是一种“我没什么可隐藏”的心态,还是一种“看看我有什么”的心态?还是两者兼而有之?
最流行的解释是这源自加尔文主义的基督教新教传统,其坚持认为诚实的公民没有什么需要隐藏的——而拉上窗帘则有不同的暗示。通过让人能看到屋子里,你让他们知道:看,我是个正派人!

炫耀财产的欲望也是一种解释: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的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建筑材料和室内装饰也变得愈发奢华。 即使是现在,人们也喜欢炫耀他们定制的开放式厨房、设计师设计的沙发或最新款的平板电视。
一些城市导游把这种面向陌生路人的开放解释为一种以前做生意的方式。人们会拉开窗帘,炫耀房间里最好的家具、装饰和艺术品,以此向商人证明他们是值得信赖的——也有人说,这一传统只能上溯到20世纪50年代,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
2006年,人类学家Hilje van der Horst和Jantine Messing对这一现象的研究发现,邻里关系紧密的人更有可能打开窗帘、更乐意用雕像、花瓶和假花来装饰窗户。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荷兰人渴望看到世界变化和时间流逝。他们喜欢从窗户往外看,看看灯光、熙熙攘攘的街道和行人。
内部和外部之间的互动也有助于培育荷兰人众所周知的开放文化。
以下四个家里没有窗帘的当地居民为CNN讲述了他们不愿意为窗帘所束缚的故事:
阿斯特丽德·布鲁克(Astrid Brokke)
68岁,住在一楼

1987年我搬到这里住的时候,曾试过使用窗帘,但发现它们令人窒息,就拆掉了。我住的那条街很窄,但直到10年前对面还是没有街坊,只有一个低矮的楼里的车库和一栋公司大楼在远处。所以窗帘没必要,我也不喜欢。
10年前,他们开始在街对面建公寓,我不得不习惯有邻居住在离窗口大约10米的地方。很快,我发现离得最近的邻居都装了百叶窗,且不分昼夜都是关上的,所以我在窗户前放点东西隔开外界视线的需求并不是很迫切。
我不知道为什么不喜欢窗帘。除了在1980年代的一小段时间,它们从来没离开过我的生活。也许我不喜欢它“中产阶级”的一面。也许是因为我太懒了,不想做点什么,但另一方面我也不在乎。
直到一年前,我的邻居都是真正的约丹人(Jordanesen,约丹,阿姆斯特丹的一个区域)。他们住在一楼,喜欢向每个人展示他们的小摆设、陶瓷小雕像和舒适的灯光。尤其是在节日期间,他们的房子里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和其他圣诞装饰品。甚至连导游带着一群游客路过也会停下来看一看。
许多约丹的原住民喜欢展示自己的房间。不幸的是,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已经去世,或是因为房租和房价飞涨被迫搬家。
由于外来人口(主要是外籍人士)的增加,越来越多的窗帘拉上了。此外,年轻人往往希望有更多的隐私。不幸的则是,开放性消失了:街上的灯光来自客厅,随之而来的是社交掌控和gezelligheid(荷兰语,意为欢乐、舒适或乐趣)。路上一年比一年黑。
扬·威廉·范·霍夫维根(Jan Willem van Hofwegen)
41岁,住在三楼

过去的五年里,我一直住在这套三楼的房子里——挺高的——我一直以为人们看不到我的起居室。起居室在前面,面对着街道和对面的公寓。我以为从街对面看,它离得够远,从街上看,它也够高。
而后在街对面买生活用品时,我的伴侣打开了灯。我抬起头,意识到路过的人可以看到一切。
此前我没有察觉这一点,但它并不会让我开始用百叶窗或窗帘。我从来没用过这些,主要是出于审美的原因。不喜欢百叶窗,是因为它们不实用:我的窗户向内开;窗帘我觉得有点闷,而且也不符合我现在的室内设计风格。
除了美观和闷热,我喜欢在天黑的时候看外面的灯光,也不介意邻居们窥视我的起居室——隔得相当远,也从来没见过有人用望远镜潜伏在我家外头,所以我不在乎。
我想很多荷兰人不使用窗帘是因为喜欢光线,我们没有什么要隐藏的。
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曾兼职送信。在轮班期间,我可以骑着自行车挨家挨户地看流行的电视节目。我喜欢在晚上窥视别人的家,尤其是阿姆斯特丹那些运河房屋,它们有漂亮的天花板、画作和壁橱。我边走边往里看。
玛丽安娜·比茨(Marianna Beets)
51岁,住在一楼

我在这里住了25年多,但只在过去的13年间没有装盖住窗户的东西。
13年前,我拆掉了老房子,建了现在住的房子。就像其他成百上千的事情一样,买窗帘是我的待办事项之一——很明显窗帘并不是那么紧要,现在我仍然在客厅里敞着窗户。
这个房间位于伊丹(Edam)的一条街道和运河上。伊丹是靠近我老家沃伦丹(Volendam)的一个旅游渔村。
总是有人路过。有时他们会停下来盯着看。当我向他们挥手时,他们会变得害羞,立刻意识到他们在做什么,但大多数时候他们会微笑并向我挥手。 我不介意。
我喜欢观看游客和互动。我想,若非如此我可能会感到与世隔绝,现在这样我就可以一直与外界保持联系。这是我房子的延伸。
我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往里偷瞧,我也很享受。其他人的室内设计也会激发我的灵感——这样做的最佳时间是在晚上,当夜幕降临,灯还亮着的时候。
我还住在阿姆斯特丹时,可以穿着睡衣和内衣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只有在星期天早上,运河对面的教堂举行星期日弥撒期间,才会确保自己有更多的遮掩。
最后,我确实想要窗帘,这是肯定的。由于新冠病毒的关系,我现在有更多的时间。为什么?因为我想要能作出选择:关闭它们,或者打开。
纳塔斯娅·维兰特(Natasja Wielandt)
34岁,住在二楼

2016年12月,我从阿姆斯特丹市中心搬到了艾瑟尔堡(IJburg),这里是相对较新的郊区,为不少空间和大自然所围绕。
我的房子坐落在一个叫IJmeer的大湖边,所以从房子前面看出去的景色很壮观。房子的一侧有几条步道,另一边有个庭院和一些公寓楼,但不是很近。
我可以看到大海和城市海滩的全景,无论昼夜,我都不想用窗帘或者百叶窗来挡住这些美景。
日落时分的景色令人惊叹,当我醒来,端着咖啡走进客厅,看着外面时,会感到非常开心。 它创造了一种平静和自由的感觉,随着生活的继续,它给了我所需要的那种城市的感觉。
我无法想象住在与世隔绝的草地上。我喜欢宽阔的地方,尤其喜欢水。景色是我住在这里的一个非常关键的原因。
为了创造一些隐私空间,我把沙发放在一个可以放松和躺下但不会被人注意的地方。
在我祖父母家,窗帘也总是拉开的。我想他们不介意别人往里看。他们那一代人更开放,更善于社交。每个人都是受欢迎的。
我自己只在看到喜欢的东西或启发我的东西时才会去看别人的房子,比如一间装修精美的房间或一个漂亮的花园。我没必要去看别人吃东西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资料来源:CNN,https://edition.cnn.com/travel/article/dutch-windows/inde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