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赏女明星互撕，欣赏她们彼此表演憎恨，不仅是观众的需要，也成为了媒体的需要、资本的需要。
腾讯视频和爱奇艺可能没有想到，在2020年的女团大战中，最大的敌人不是站在同一条赛道的对手，而是看似落后，却已经从捷径起跑的芒果TV。
5月1日，芒果TV正式公布了新S+级综艺的名字《乘风破浪的姐姐》，并曝光节目定位和录制时间。这档“逆龄女团选秀”节目，邀请到了宁静、张雨绮、许飞、黄圣依等30位知名成熟女艺人加入。她们将和隔壁平台的幼龄女生一样，放下身段转型练习生，争夺5人位置成团出道。
比这更离谱的还要属导师阵容——黄晓明做发起人，乐华娱乐的创始人杜华和英皇娱乐的霍汶希做经纪人。听说黄晓明的粉丝去机场送机时，说的都是“安全回来”，“别人参加的是《乘风破浪的姐姐》，黄晓明参加的是《晓明历险记》”。
芒果要做女团，其实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但《乘风破浪的姐姐》选手的话题度、唱跳与30+女艺人的错位搭配，还是洋溢着一种荒诞的快乐。在采访片段里，女艺人们提及自己参加节目的原因，都是“不想不温不火”、“不是真的如你所说无欲无求”，市场对中生代女演员的考验如此残酷，姐姐们也要靠唱跳出圈。
不过，观众们关注的可不仅仅是唱跳。微博网友@不吃菜XBS调侃道：“选秀节目成败事小，花学传承事大。”当《花儿与少年》停播3年之后，我们再一次提起“花学”，究竟是在怀念什么？
做女团，其实是件过时的事
既然是女团选秀节目，绕不开的还是节目阵容。
有豆瓣网友整理出30位女艺人的唱跳经历，才发现这阵容不仅仅是豪华。不少以演员身份活跃的女艺人都曾发布过个人单曲，或是舞蹈专业出身。王丽坤毕业于北京舞蹈学院中国舞专业；宁静早在1995年就发表过单曲《你是第一个走近我的人》；表格中最年长的伊能静，实际上是凭借音乐专辑《有我有你》才出道，还曾是少女偶像组合“飞鹰三姝”的一员。
不一定是最终名单，但不少姐姐已经通过机场照和上班照证实了这一消息
在一次访谈中，资深男团“飞轮海”成员炎亚纶曾提到：“很多人都在做一些我们认为过时的事。”“比方说组男团？”其实女团也是如此。
我们当今认知的“女团”，很大程度上是从日韩舶来的概念。但实际上，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及21世纪初，国内就曾出现过一波女团潮，青春美少女、4 in love、twins、黑涩会美眉、S.H.E都是这一时期的产物。
即使没做女团的艺人，大部分也都有歌手身份。有一个过时的说法叫“双栖明星”，就是从港台发展而来的概念。在黄金时代的香港娱乐圈，唱歌和拍戏是一个整体，唱而优则演，演而优则唱，全面多能手不计其数。
后来，“多栖”的概念也延伸至内地。前几天在表演《红色高跟鞋》时，因为自我陶醉的舞台表情而出圈的刘敏涛，实际上是从7岁就开始跳舞的“女团好苗子”。从中戏毕业时，她还曾被金星选中进入北京现代舞团，因为个人原因才放弃舞者身份，“误入”演员行业。
刘敏涛的《红色高跟鞋》达成了千万直拍
因此，要说《乘风破浪的姐姐》剑走偏锋，还不如说它是切换思路，将偶像倒输演员的路径重新理顺、归零。“那些唱跳偶像唱也不好好唱，跳也不好好跳，还非得去演电视剧辣眼睛，还不如姐姐们，演技吊打，告诉他们，老娘不仅演电视剧行，跳舞唱歌也行。”相关微博下的热门评论正反映了网友们的不满。
不是选秀，是真人秀
尽管姐姐们有实力，但想看中生代女艺人们正经唱跳、battle的观众可能要失望了。
芒果台一位工作人员告诉笔者，比起选秀，这档节目的模式会更偏向于一个真人秀。“就是有点类似韩国节目《姐姐们的Slam Dunk》，然后做女团，出道发歌。”
两档节目的确有部分相似，比如都是优先考虑熟龄艺人，都要在节目结束后组成限定女团。《姐姐们的Slam Dunk》共制作了两季，当时也邀请了一部分演员中的熟脸，如中国观众也非常喜欢的韩剧《请回答1988》里的“豹子女士”罗美兰，以及《豪杰春香》里的韩彩英等。
罗美兰（中）在学习唱歌
她们可以与《乘风破浪的姐姐》里的部分选手对应——徒手剪章鱼的张雨绮、在《花儿与少年》中以爆脾气出圈的宁静、拖着8个箱子去参加节目的黄圣依、敢于撕开超女间塑料姐妹情谊的许飞......基本都遵循了真人秀原则：优先考虑人物的故事空间和话题度，而非专业技能。
在赛程设置上，两档节目也有重合之处。姐姐们需要在节目中围绕着“圆女团梦”而奋斗，并达成阶段性目标。根据网上曝光的消息，《乘风破浪的姐姐》的节目内容将会包括分组选秀、合宿生活，以及踢馆赛制等。12期节目共包括五场竞演，观众投票和现场互投等的环节也会出现。目前，第一轮录制已经结束，同时姐姐们的制服和宿舍也已曝光。
网传制服，图源：豆瓣
这种模式在本质上和《中餐厅》、《花儿与少年》没什么不同，只是主线任务从开餐厅、穷游，变成了唱跳。而住在一起、训练在一起，这种极端环境一定会刺激出矛盾和情绪，尤其是当参赛者已经功成名就，人格塑造也高度完成的时候。
再看节目的导演，也是有丰富真人秀经验的吴梦知。这位一手打造《花儿与少年3》《妻子的浪漫旅行》《朋友倾听好》的爆款制作人，曾被外界称为“芒果第一文案”。在她的笔下，“幻想都是用来破灭的，童话总会在现实面前变成普通话”。
《乘风破浪的姐姐》的招商策划书
当我们在谈论花学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不管是节目制作方，还是围观网友，似乎都在推着《乘风破浪的姐姐》向“腥风血雨”的方向发展。
有网友给节目组提建议：请女明星尽情释放天性，节目组不要压抑她们的个性，不想看和和美美的peace and love。甚至有脑补场面上了热搜榜第二，假如发起人黄晓明带着“明学”进入《乘风破浪的姐姐》，“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都会变成“我要您觉得”。
话题也给安排上了，“黄圣依 不经意炫富”、“宁静：从踏出保姆车的第一秒起我就不太满意”，女明星们甚至还有了CP名，张雨绮与宁静的CP名就叫做“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不知道从何时起，欣赏女明星互撕，欣赏她们彼此表演憎恨，不仅是观众的需要，也成为了媒体的需要、资本的需要。这种强烈的导向在《花儿与少年》系列中达到了顶峰——第一季播出时，《花少》虽然频频被吐槽，收视率却一直排名同时段第一；第二季里，郑爽与宁静的未播出房车对话，让娱乐圈多了一个新学派“花学”；相反，主打冒险、奇观的《花少》第三季，收视率却跌穿地心，最高点不足第一季的最低点。
宁静上其他节目回忆起《花儿与少年》时，说“大家都很装”，装作有集体意识。她很纳闷：“都这么累了，大家能不能不要演了啊。”许晴也回应：“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会反叛。”这种“反叛”刚好迎合了市场和观众的期待——相较于面目模糊的“标准女性”，电视上永远缺少我行我素的女性角色，和超越八卦的矛盾冲突。
在《花儿与少年2》里，节目一直试图隐藏许晴与郑爽、宁静的矛盾，但房车视频泄露后，“花学常看常新”这个说法开始反复被提起
只是，过分的期待却让女明星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单一。她们在片场相谈甚欢也好，互不理睬也罢，一言一行都在放大镜之下，随时准备被翻旧帐，被用来印证某种不为人知的人设。
王鸥与倪妮在《我家那闺女》里曾谈到圈内女演员的畸形关系。她们感慨道，观众喜欢将她们与《甄嬛传》对号入座，好像彼此只有拉踩、艳压、捆绑，但实际上最多也只是“行业竞争”，而不是“宫斗戏”。
2017年的美剧《宿敌：贝蒂和琼》播出后，它的高评分和高话题度很大程度上也归功于它满足了观众的“窥私欲”——“无论是什么语言，他们都想看女人勾心斗角。”——好莱坞黄金期风头无限的女星贝蒂·戴维斯和琼·克劳馥三十年如一日地争风头、争头版、争情人、争奖项，恐怕比电视剧的小打小闹更加迷人。
《宿敌：贝蒂和琼》剧照
观众喜欢看她们表演憎恨，但她们真的彼此憎恨吗？
奥斯卡影后凯瑟琳·泽塔琼斯曾直言女明星大战背后的心理：“宿怨与恨、嫉妒无关，它源于痛苦。”
这种痛苦，在女明星身上尤其艰涩和深刻。凯瑟琳解释说：“我曾经无数次碰到女明星流着泪冲进我的办公室，抱怨说没人再联系她们演了，‘只因为我老了，人们突然对我不再有兴趣了。’ 这是我特别难过的一幕，她们的坚持与战斗，都是为了证明，自己还有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