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全历史 一口

公元前469年，古希腊哲学家、西方哲学鼻祖之一的苏格拉底出生；公元前427年，古希腊哲学家、被誉为整个西方最伟大思想家和哲学家之一的柏拉图出生；公元前384年，古希腊哲学的集大成者亚里士多德出生。

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并称为希腊三贤，他们的到来开启了西方文明的轴心时代。关于世界文明轴心时代，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有这样一段论述：公元前800年到200年、尤其是公元前600至前300年之间，在北纬25度至35度区间的中国、欧洲和印度地区，出现了一批给各个文明带来重大精神突破的思想家，在中国有诸子百家，在印度有释迦牟尼，在古希腊则有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

希腊三贤推动了西方文明“终极关怀的觉醒”，西方人开始用理性和道德的方式面对眼前的世界，对文明的原初形态宗教和神话进行超越和突破，形成了西方以理性、逻辑和思辨为基调的哲学形态，并且使其一直延续到今天的西方文化基因之中。

那么，苏格拉底、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思想形成的背景是什么呢？

首先，希腊属于海洋型文明，频繁的航海和贸易活动既促进了对外文化交流，推动了对其他地区先进文明的学习借鉴，又间接推动了人们对自然现象的探索和思考，这些都构成古希腊哲学发展的肥沃土壤。

希腊是希腊人对他们所生活居住地区的通称，在古代并不是一个国家的名称。其地理范围主要是以巴尔干半岛及其周围岛屿为中心的地中海地区。扼守亚非欧三大洲的便利地形和希腊本土贫瘠多山的自然环境，决定了希腊诸岛的文明类型是以贸易为主的海洋型文明。

柏拉图曾经抱怨希腊的土壤贫瘠：所有肥沃松软的土壤都流失了，只给雅典人留下了皮和骨头。希腊半岛的地形以山地丘陵为主，不能大面积种植粮食，所以希腊半岛上的城邦多种植经济作物，如橄榄、葡萄，加工成橄榄油和葡萄酒，和其他地区交换粮食作物。通过海上贸易，希腊人得以接触到当时处于世界先进水平的埃及和巴比伦文化，医学、历法、度量衡、算术、天文等方面的技术和知识传到希腊地区，而希腊人通过把外来文化和自身积累的经验技术相结合，形成了独具一格的城邦文明。

航海传统带给希腊人的另一个影响就是对自然现象的好奇。亚里士多德曾经说过：哲学起始于惊诧。希腊人长期从事海上贸易，对天文、气象、洋流的长时间观察，使得他们更容易从纷繁复杂的自然现象中发现和总结规律，而一旦人们知道经验观察可以发现规律、并做出正确的预测时，世界就不再是受外部力量任意支配、变化无迹可寻的杂乱表象了，也就褪去了神话和宗教赋予的神秘色彩，开始向人的理性展开。

希腊精神和西方哲学就是萌芽于此。

其次，城邦文明的奴隶制度为希腊哲人的思辨活动提供了闲暇，而民主制度对多元思想的包容为哲学讨论提供了社会环境。

伴随着海上贸易的发展、青铜器和铁器的普遍使用，手工业从农业中分离出来，希腊社会的氏族制度逐渐解体，私有财产和阶级分化出现，奴隶制经济在公元前8世纪前后发展成为古希腊社会中占统治地位的生产方式。

希腊经济和文化的繁荣都以奴隶制度的存在为其前提。在古希腊，奴隶的来源有战俘、债奴、海盗劫持的异邦人口、私生子及罪犯等。奴隶们在希腊社会承担主要的体力劳动——耕种、采矿等，他们没有最基本的公民权利，完全从属于奴隶主和贵族。

亚里士多德曾经把“闲暇”作为哲学思辨的必要条件。希腊哲学起源于对现象世界的好奇心，从日月星辰、刮风下雨到宇宙起源和万物本源都是他们观察研究的对象，脱离劳动生产而有足够的闲暇时间是从事哲学研究的有利条件。

早期的希腊哲学家也的确以贵族为主，至少也要是苏格拉底这样的自由公民。

如古希腊哲学家和数学家毕达哥拉斯就出身于萨摩斯岛的贵族家庭，柏拉图本人不仅是奴隶主贵族之子，其母系家族还是当时雅典最显赫的家族之一，而亚里士多德的父亲曾是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的宫廷御医，属于奴隶主阶级中的中产阶层。

民主制度是城邦文明的最大特色，小国寡民的国情有利于全体公民参与政治和统治、集体掌握国家权力，在这种政治环境下，养成了城邦中比较民主、开明和包容多元的文化氛围。

柏拉图时期，雅典达到民主制度的巅峰，成为希腊城邦之间的文化中心，来自于地中海其他岛屿的哲学家、智者们云集于此，不同思想和文化的交流碰撞在这一批人中间展开。

苏格拉底最初在广场上的讲授就起源于对智者学派的诡辩术的不满，而亚里士多德出生于希腊的殖民地色雷斯，因为仰慕柏拉图的学问才赴雅典学院学习。

最后，雅典社会伦理道德的败坏和信仰体系的特点为希腊三贤的哲学思辨和实践提供了动力。

公元前500年，波斯帝国入侵希腊，史称波西战争，这场持续了半个世纪的战争对希腊各城邦的社会和文明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害；波西战争结束后不到20年，雅典又陷入持续30多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伴随着斯巴达的胜利，雅典城邦迎来了由盛转衰的转捩点。

战争严重破坏了希腊各城邦的政治社会秩序，同时也使得希腊人陷入精神世界和文化价值的危机，公共伦理的根基动摇了，个人道德也陷入迷茫，正义的缺失成为希腊社会的通病。

希腊城邦的道德危机还可以追溯至希腊的信仰体系——神话的人神同构特质。

众所周知，希腊人信奉的神灵不仅在形象上和人一样，而且有着和人一样的冲动与欲望，只是能力超过凡人。这一点意味着，人们在社会生活中的伦理观念是社会自己制定，而不是来自神灵或一种绝对道德观念。个人和社会的关系中，最重要的价值观念是荣誉或耻辱。这与人投身崇敬一个道德高超的圣人或崇拜一位完美的神，由此产生的罪与救赎观念是迥然不同的。由此，希腊人行动所依据的规范和价值，共同一致的伦理基础在希腊社会本就相对匮乏。

苏格拉底生于公元前469年，卒于前399年，他一生亲历了两场“从道德上毁灭雅典”的战争。而此时，控制了希腊高等教育的是一群被称为“智者”的诡辩家。这是一群擅长用语言逻辑说服他人的职业哲学家和演说家。他们以口才见长，教授青年人进行修辞、辩论和言说，以培养他们参与政治、处理公共事务。

在希腊三贤的眼中，这群人是歪曲真理、玩弄文字游戏而缺乏真正智慧的人。

智者们大多认为，既然可以用逻辑理性辩论的方式找出语言结构中的规范，那么，在社会生活中，也没有绝对的律法，无论它们是否由神灵制定：一切都是人们约定俗成的。苏格拉底非常反对这种看法，他认为道德律是绝对的存在，不是人可以因时因地任意制定的，美德和善就是道德的最高体现。因此，苏格拉底一生致力于让雅典青年重新认识到被智者学派破坏了的道德和价值。

公元前399年，苏格拉底被五百人大会公投判处死刑，其罪名是败坏青年人的灵魂，这一事件对其学生柏拉图影响巨大，柏拉图进而开始对希腊的民主制度和何为正义、勇敢等公众议题深入思考，并且在《理想国》中借老师苏格拉底之口阐述了自己对这些美德的看法。

亚里士多德生于前384年，次年，柏拉图创立了著名的柏拉图学院，亚里士多德17岁来到学院，次年开始跟随柏拉图学习哲学，直到后者去世，他才离开雅典，亚里士多德亦深受两位先辈的影响，对伦理学、形而上学、政治学都有读到的见解和杰出的理论著作，被称为希腊哲学的集大成者。

这三位贤哲都生活于城邦文明陷入危机的关头，意图用知识和美德唤回昔日雅典的兴盛和荣耀。危机是一种外在的刺激，也是一种特殊的精神动力。

希腊三贤的出现产生了哪些具体的影响呢？

苏格拉底堪称西方哲学的创始人，他一生授业解惑无数，却没有一手的著作流传下来，是孔子口中述而不作的哲人典型。他自称是精神的助产婆，以帮助别人反思和产生自己的思想为己任，这就是西方哲学中批判和反思精神的源头。

苏格拉底的另外一项重大贡献是他使哲学“从天上回到了人间”，不同于前辈哲人们对宇宙本源、世界构成的关注，苏格拉底更加注重人的心灵、灵魂、知识、美德，他的名言“认识你自己”、“美德即知识”、“善是最高的真理、是个体的自制”都指向对人类本身的研究，对个体的认识和教育，指向对普遍道德和道德的确定性基础的追索，也正因如此，他被誉为西方伦理学和道德哲学的鼻祖。

相比于苏格拉底，柏拉图的贡献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著作《理想国》可说是西方政治哲学的开山之作和经典。在《理想国》中，柏拉图集中讨论了何为好的政治制度，不仅从理论层面讨论了政治体制、公民权利与义务、集体中的公德与私德、法律等人类社会的永恒议题，还为后世研究当时的政治制度和人权情况留下了可供参考的史料。

除此之外，柏拉图还被誉为客观唯心主义的创始人，他的理念论宣称理念（或者说形式）是绝对和永恒的实在，而世界中的实在现象只是理念世界的不完美的反射和投影，由此他提出著名的洞穴比喻，把西方哲学的基调定在了灵魂和肉体的分离和对立之上。从柏拉图开始的西方哲学，两千余年来一直致力于发展、分析或弥合这种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的分裂。

亚里士多德是古希腊哲学的集大成者，是一位百科全书式的哲学家，他的著作涉及伦理学、诗学、心理学、逻辑、自然科学、政治学，可以说覆盖了哲学研究的方方面面。

亚里士多德最突出的贡献是对形式逻辑理论的研究，他是首位用形式和质料统摄实体的哲学家。他在逻辑学著作《工具论》中提出范畴概念，并用十个哲学基本范畴描述现象世界，完善了哲学的方法论，对后来的哲学家产生了深刻影响。

亚里士多德还是个出色的天文学家、颇有见地的生物学家、深刻的教育学家和政治学家。他的哲学显示了希腊科学的一个转折点。他是最后一位提出完整世界体系的哲学家，在他以后，许多哲学家放弃了对完整世界体系的企图，转而研究具体问题。

和柏拉图、苏格拉底一样，亚里士多德的思想对西方文化根本倾向和内容都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在希腊化和罗马化时代，他的著作被译成拉丁文、叙利亚文、阿拉伯文、希伯来文，对不同的文明都产生了影响。尤其到了中世纪，他的思想更是成为基督教、犹太教和伊斯兰教经院哲学的基础和支柱。

希腊三贤和轴心时代对西方文明的影响是不可量化的，它已存在于西方文化的基因之中。在今天这个全球一体化的时代，它也必然影响到每一个处于人类命运共同体之中的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