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三的发射任务是太空航行商业化的里程碑,对于马斯克的SpaceX来说,这也是经历了史诗般的失败和破产威胁后的最新里程碑。
佛罗里达州肯尼迪航天中心,一切已经就绪。
“我很高兴报告这一点,没有重大的未解决问题。”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副局长斯蒂芬·尤尔齐克(Stephen Jurczyk)在发射一周前对飞行准备情况进行了最终审查。
SpaceX的猎鹰9运载火箭已经完成了发射前例行的静态点火测试。上周末,NASA宇航员道格·赫利(Doug Hurley)和鲍勃·本肯(Bob Behnken)进行了最后一次发射彩排。

5月27日,星期三,美国东部时间下午4:33,佛罗里达州肯尼迪航天中心,赫利和本肯将乘坐SpaceX飞船Crew Dragon进入近地轨道,与国际空间站会合,在轨道实验室停留大约两个月。
“这是一个高潮。这是人类太空航行的新一阶段。”赫利如是评价。
如果周三的发射顺利进行,这将是近九年来美国宇航员第一次从美国本土飞向太空,也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宇航员乘坐商业公司打造的火箭和航天器到达近地轨道。这也是SpaceX在创立18年来首次将人类送入太空。航空航天业进入一个新时代。
“我们要照看好机组人员,带他们回家,” SpaceX机组任务管理总监Benji Reed说。“在这个神圣的旅程中,我们对彼此负责。”
这一任务被命名为“发射美国”(#LaunchAmerica),它承载了美国航天人略带悲情色彩的历史传承。

当本肯和赫利抵达国际空间站时,会发现一条不寻常的讯息在等待着他们。在Crew Dragon太空船将停靠的舱口内部,一个长12英寸宽8英寸的星条旗标志已密封在一个塑料袋中,并附有一个隐秘的信息。
“曾在STS-1和STS-135上飞行。只能由从KSC发射的机组人员撤离。”
听起来很神秘,但含义很简单。该旗帜曾于1981年搭载第一次航天飞机飞行任务(STS-1)升空,在2011年亚特兰蒂斯号航天飞机的最后一次飞行任务(STS-135)中再次升空,并被留在了那里。KSC代表肯尼迪航天中心。
在挑战者号和哥伦比亚号悲剧发生后,美国的飞船和航天飞机一起停飞了。只有当美国人乘坐自己的飞船返回时,那面旗帜才将被带回地球。
现在,这一刻即将到来。
重返太空
太空航行的历史由在人类集体记忆中的各个时刻组成,包括1961年尤里·加加林(Yuri Gagarin)的进入太空,1969年尼尔·阿姆斯特朗(Neil Armstrong)登月的“一小步”,1986年航天飞机挑战者号和2003年哥伦比亚号的惨痛灾难,这两次事故累计令14名宇航员丧生。
2004年,布什政府决定在2010年结束航天飞机计划。在亚特兰蒂斯号的退役飞行之后,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NASA)再也没能从本土将人类送入太空。

亚特兰蒂斯号着陆,美国航天飞机绝唱
在这之后,NASA已向俄罗斯支付了超过40亿美元,以支付其宇航员乘坐联盟号往返国际空间站的“机票”。但是时间推演,NASA要支付的价格更高了,联盟号的票价从曾经的 2000 多万美元涨到了8000多万美元。过去十年的经济负担和美俄关系陷于僵化给NASA施加了更大压力,倒逼其终止对联盟号的依赖。

NASA载人航天历史数据
NASA一直在研发自己的新火箭“战神”,但由于成本超支和延误,奥巴马政府决定转而寻求私营公司,推出了“商业机组计划”(Commercial Crew Program)——由美国政府资助,由NASA管理,私营企业将开发和运营载人航天飞机。2014年,NASA与波音和SpaceX签订了大量合同,希望首批发射能在2017年之前完成。
与此同时,奥巴马政府将NASA的注意力从月球转移到火星,取消了星座计划(Constellation)中重新登月的安排,“我们已经去过那里了”,提出了到2035年将宇航员送入火星轨道的目标。尽管在科学探索方面硕果累累,但NASA这一时期在载人航天上遗憾地留下空白。乔治·华盛顿大学航天政策研究所的创始人约翰·劳斯顿评价:“这是一个有点停滞的阶段。没有取得重大的进步,但也没有重大的退步。”
就像奥巴马其他政治遗产的遭遇一样,继任者特朗普重置了NASA的目标——还是要登月,在2024年之前返回月球,并准备向火星飞行的任务。
商业机组计划经了数年的延误和挫折之后,最终给NASA带来了可喜的成果。而在登月和后续的火星计划中,美国政府也在尽可能的引入民间商业力量。

去年9月,太空爱好者在位于德克萨斯州Boca Chica的SpaceX发射场观看了星际飞船的原型
在工业界的鼓励下,特朗普政府已将太空作为优先事项。在今年4月,代号“阿尔忒弥斯”(Artemis,希腊神话中的月亮和狩猎女神)的登月计划正式公布。NASA钦点了3家商业航天公司打造着陆系统,分别是贝索斯创立的Blue Origin(5.79亿美元预算)、NASA 的长期合作伙伴Dynetics(2.53亿美元预算)以及马斯克的SpaceX(1.35亿美元预算)。NASA要求这3家公司在10个月内拿出各自的着陆系统设计方案。
据报道,美国政府还正在起草一份关于月球矿产开发的协定,称为“阿尔忒弥斯协定”。几十年来,太空商业采矿被国际公认为是不可行的,因为1967年的《外层空间条约》禁止对月球和其他“天体”进行“国民挪用”。长期以来,美国一直是这个问题的唯一反对者。美国近几年更是立法鼓励公司提取、使用和出售太空资源。对于白宫来说,太空具有特殊战略意义——作为科学探索的边界、已被军事化的领域和经济扩张的机会。
SpaceX此次发射,对于特朗普政府来说,是一个成败攸关的时刻,他将在现场见证这一事件。
如果进展顺利,对于一个自称“正在重振美国在太空领域领导地位”的政府来说,这将是一个胜利的时刻,并且无疑会出现在竞选广告中。特朗普最近声称,他领导的政府已经复兴了NASA,“NASA本已死气沉沉得像大头钉一样,但现在则非常有生命力。”
NASA局长吉姆·布莱登斯汀(Jim Bridenstine)乐观地认为,即使联邦政府由于冠状病毒大流行经济影响而面临巨额赤字,国会仍将为“阿尔忒弥斯”计划筹集资金。“国会现在必须这样做,因为我们的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都已被冠状病毒大流行所动摇。”“但是我们需要给人们一些他们可以仰望、梦想的东西。”
新太空竞赛——SpaceX的商业逆袭
周三的发射任务是太空航行商业化的里程碑,对于马斯克的公司SpaceX来说,这也是经历了史诗般的失败和破产威胁后的最新里程碑。
曾经没有人认为马斯克的SpaceX能击败波音公司进入太空。一些国会议员甚至想知道,为什么NASA会费心地将合同授予两家公司来制造太空舱。
NASA前副局长洛里·加弗(Lori Garver)推动了NASA将人类航天业务外包给私营部门,他回忆称,“希尔和工业巨头以及NASA大多数领导认为,答案是将钱交给波音,让他们去做。”还有业内资深人士向他表示,SpaceX的火箭是用橡皮筋和蜡封起来的。

NASA引入商业机组计划,分配给SpaceX的宇航员位于左侧,而分配给波音公司的宇航员位于右侧
加弗说:“在官僚机构中,变革很难。人类太空飞行是圣杯。艾森豪威尔(Eisenhower)在军事工业基地拥有对的权利,他们不会轻易放手。”
SpaceX被认为是一个冒险的赌注,一个富翁的游戏,与NASA更为保守的倾向相冲突。SpaceX的高管敦促员工“大声疾呼”,而无视传统的指挥系统,就像马斯克表现出的“疯狂”特质。与波音在航空航天行业的伟岸身影相比,它看起来像个叛逆的少年。
当2014年授予商业机组计划的合同时,波音公司获得了最大的份额42亿美元,超过了68亿美元总值的60%,而SpaceX则获得了26亿美元的预算。

NASA商业机组计划的预算
锡拉丘兹大学公共政策教授兰布赖特(W. Henry Lambright)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说,SpaceX就像是NASA的孩子。”按照这一说法,波音与NASA的连接要更加亲密。
在NASA扩大航天商业化概念之前,马斯克在2002年就创立了SpaceX,当时只有十几名员工,总部设在南加州一个脱衣舞厅附近的改建仓库中。这都始于马斯克在火星上种玫瑰的梦想,他计划在红色星球上建设城市,并住在那里。

但相对于那些被遗留在传统技术和基础架构上的老公司和NASA,SpaceX从零开始反而是一种优势。SpaceX的员工年轻,咖啡因摄入量很高,每周工作60至90小时。SpaceX试图自己构建所有东西,通过重复使用火箭弹节省资金,在早期还重复利用了各种材料,包括从废弃发射场发现的一个125,000加仑液氮罐。
在NASA的“固定价格”合同的严格限制下,承包商被迫提高了效率。
“我们脾气必然超级暴躁。”马斯克曾对《华盛顿邮报》说,“如果我们以标准方式操作,钱根本不够花。这肯定会创造出明智的消费观念。”
相比之下,波音习惯于大型政府计划经常使用的成本加成合同,该合同允许增加支出和延长时间表。
SpaceX如今拥有约7,000名员工,从华盛顿州到德克萨斯州再到佛罗里达的设施,已经创造了多项记录:第一个将卫星送入地球轨道的私营公司;最先实现回收并重复利用运载火箭;率先成功派出航天器与国际空间站接轨。SpaceX在航空货运中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
尽管如此,制造设计载人航天器仍然是一个巨大的挑战,两家公司都遭受了挫折和延误。SpaceX的两枚猎鹰9火箭曾发生爆炸,去年Crew Dragon飞船在测试紧急中止系统时被完全摧毁。但是此后,SpaceX发现了所有问题的根本原因,并解决了问题。
波音公司却陷入困境。去年底,Starliner飞船试飞,从到达轨道那一刻起就非常糟糕。航天器机载计算机关闭了11个小时,地面控制器无法与之通信,Starliner未能到达国际空间站。据称波音可能会在今年年底再进行试飞。波音从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角色,变成了NASA重新全面审查的对象。

波音Starliner于2019年12月发射升空
波音内部的高管“不能接受”SpaceX领先起飞,《华盛顿邮报》援引一位行业官员称,“这个抽大麻的家伙如何能击败我们?”
马斯克至今仍被争议环绕,在播客中直播抽大麻,与地方官员争执不下,在疫情大流行期间强行开工,给他的新生孩子命名“XÆA-12”。NASA前局长奥基夫说,马斯克有他的怪癖,也有极大的自信和毅力,而最后一部分很关键,直视、克服挫折,朝着目标方向前去。
在彭博分析师乔治·弗格森(George Ferguson)看来:“这对波音公司而言绝对是耻辱。”这次突袭对波音的钱包影响不大,对它在工程技术上的声誉影响更大。此前其最畅销的737 Max两次致命坠毁已经严重损害了公司声誉。
而在马斯克看来,“他们搞砸自己是因为他们自大和自满……波音公司的起步报价不低于10亿美元。”SpaceX还要冒险起诉空军,来争得五角大楼的少量发射订单。
NASA监察长的一份报告显示,波音的Starliner的平均成本为每位宇航员9000万美元,SpaceX的Dragon座位成本只有5500万美元。
马斯克在推特发牢骚,“这不公平,波音干的同一件事却得到更多收益。” 波音则坚决反对该报告。
而在上个月NASA登月计划中,三家私营公司拿到合作协议,SpaceX跻身其中。波音却不在其列。
目前从所有方面来看,初生牛犊SpaceX都逆袭了百年工业巨头,赢得了竞争。
NASA商业太空部门主管Phil McAlister表示,希望这些公司能够向非政府客户出售服务,NASA一直渴望向更广泛的受众开放太空飞行。NASA曾在1985年将一位高中教师送入太空,并计划下次送一位记者,但挑战者航天飞机爆炸事故杀死了教师在内的7位宇航员,太空教师计划实际上被取消了。
现在,情况正在改变。在数个亿万富翁企业家资金的推助下,商业航天的市场正在成熟。马斯克曾提出火星的殖民计划,并计划载两名付费游客绕月飞行。杰夫·贝佐斯(Jeff Bezos)创立的Blue Origin希望在一年时间内使客户乘坐亚轨道飞机飞越太空边缘。理查德·布兰森(Richard Branson)的Virgin Orbit也是如此,试飞中曾遭遇惨痛失败也不改其志。休斯顿的Axiom Space公司计划建造一个舒适的私人空间站,提供“地球有史以来最好的风景”。
在这次对NASA和SpaceX都无比重要的发射中,NASA也乐得卖SpaceX一个面子,连宇航员乘坐前去发射台的座驾都被Model X承包了,并在媒体的视频素材中大出风头。NASA局长甚至在推特上专门做了介绍:看,这台专门为宇航员准备的Model X !

倒计时越来越近,载人航天的历史性时刻即将到来,Behold!
参考资料:
https://www.nytimes.com/2020/05/22/science/spacex-nasa-launch.html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technology/2020/05/21/spacex-boeing-rivalry-launch/
https://www.theguardian.com/science/2020/may/24/elon-musks-crew-dragon-puts-america-back-in-the-space-r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