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王离世,身后留下一个深陷困境的千亿博彩帝国
赌场集中了人性的罪恶与阴暗面。但澳门赌王何鸿燊的大半生却曝光在聚光灯下,他的身上兼具了豪门的修养和创业者的胆识与魄力。何氏家族代表了财富与地位,也影响了几代澳门人。今天,一代赌王落下帷幕。

文/yoyoo程

2020年5月26日,98岁的何鸿燊在香港离世,一代赌王就此谢幕。

消息来得很意外,因为就在前一天,女儿何超琼还在社交网站澄清了病危的消息,称一切安好。

消息又在情理之中。自2009年中风之后,赌王已经卧床多年,并在2018年宣布退休,不再出现在公众视线中。这期间,他每天都要注射补脑的营养素,还有其他维持细胞老化的药物。这些费用每个月都要上亿元。

赌王的最后的影像,大多是坐在轮椅上,出现在家庭聚会中。身体已经不再灵活,却依然严肃而体面。

赌王不想走,想多留在世上一时。但千金家财终究敌不过生老病死。

何鸿燊的一生,比书本还要精彩。出生于香港赫赫有名的何东爵士家族,父亲何世光是香港的著名富商。然而他家道中落,在澳门白手起家,刀尖舔血,开挂式地迅速积累财富。60年代联合首富霍英东,迅速成长为博彩之王,垄断长达40年。晚年又因家族分产纠纷、子女绯闻等频频登上头版头条。一生中,荣誉与财富,热闹和斗争,从未缺席。

何鸿燊有中国、荷兰、英国、犹太等多个民族的血统,但他对外说自己祖籍的时候只跟随母系,宣称自己是中国广东宝安人;更多的时候,他说自己永远属于澳门。

他是知名爱国人士,在香港回归的前夜激动地难以入眠,也为澳门回归奔走。他是政协委员,也曾天价购回圆明园兽首,回赠国家。

他的身上兼具了豪门的修养和创业者的胆识与魄力。但更多人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赌王”。 但他本人却一生不赌,也不允许家人碰赌。提到成功的因素,他只强调两个字——勤奋。

他的子女们,很多在2011年的分家产风波后成为登上了福布斯排行榜,有大女儿何超凤是家族企业澳博控股的主席;何超琼持有美高梅中国22.5%的股份;二太太的儿子何猷龙是新濠博亚的首席执行官。四太太梁安琪三子何猷君也创建了上市游戏公司创梦天地。

2018年11月25日,何猷君将自己人生第一份上市招股书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自己的父亲。这也是赌王的最后一次亮相。

多年来铺天盖地家产纷争下,这支庞大的家族大船仍然在航行,但难以摆脱近年来在澳门博彩业地位下降现状。2020年,何氏家族手中的2张赌牌将到期,如何与全世界的资方竞争,将是摆在继承者面前,比家产更为严峻的问题。

时势造英雄,何鸿燊之后,不会再有另一个逆天的剧本,也很难再有这样一个坎坷又传奇的在商界与政界都举足轻重的赌王。

最后的赌王,由此谢幕。

家道中落,刀尖成就赌王

何鸿燊成长为赌王的经历,是中国商界颇具戏剧性的一段传奇。

年少的何鸿燊,过着衣食无忧的少爷生活,就读于香港最好的学校——皇仁书院,和很多纨绔一样,他不重视学业,远非一个好学生。

之后,由于父亲投资失败家道中落,何鸿燊尝尽了人世冷暖,开始发奋读书,以优秀的成绩考入香港大学,并获得奖学金。

何鸿燊回忆当初,曾经感叹,“13岁时由富变穷是宝贵的挑战”。此后,在教育儿女时,他一直强调读书的重要性。女儿何超莲曾提到,“爸爸对我们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好好读书”。

最初从香港到澳门,何鸿燊是被逼无奈。抗战爆发后,香港被日军侵占,何鸿燊只得终止大学学业,手持打工攒下的10元港币来到澳门。

资本不会平白无故垂青,要想成功,就要为常人所不能。

何鸿燊最初只是昌贸易公司的秘书,很快被提升为合伙人,负责押船生意。

这是一份风险十足的工作,海域中不仅有日本军舰,还有杀人越货的海盗,而在刀尖上行走,但分红高达百万,也迅速为何鸿燊积累的原始资本。

何鸿燊仅用了几年时间就迈入了港澳富翁之列。太平洋战争的阴影和无处不在的日本势力没能阻止何鸿燊发财。认识何鸿燊的人说,他从黄金到飞机什么生意都做。创办煤油公司时, 还被黑社会盯上,手榴弹直接落入煤油仓库。

通过给当时澳门真正掌权者、秘密警察头子择拓上校教英语,获得了政治庇护。何鸿燊说他只请择拓上校帮过一次忙——他用机器与当地日本海军换大米,拿到机器后,日本海军司令想赖账,在择拓上校的帮助下,何鸿燊最终拿回大米。

进入60年代,澳葡政府规定博彩业须通过专营制度实施,何鸿燊看准时机,重返澳门。在当时在澳门赌坛有“赌圣”之名的叶汉引荐下,联合霍英东、叶汉、叶德利共同组成“新集团”,参与竞标澳门赌场的专营权。

图左一为何鸿燊,右一为霍英东

这又是一次充满风险的决策。据传,在将申请书送抵澳门政府的招标办公厅时,一枚子弹他的其耳边扫过。开赌场初期,又多次受到生命威胁。

被问到成功的秘诀,何鸿燊只是说,“做生意人,要成功就一定要很勤奋才行。我一天到晚都不分时间地忙碌,十几个小时连续工作。”

期间,何鸿燊也经历了股东叶汉的内斗。1973年,何鸿燊趁叶汉前往欧洲期间进行赌场人事改革,继而控制了赌场,之后的数年时间,叶汉的势力被不断瓦解,1982年,他把所持有的10%股份,转售给何鸿燊的合作伙伴,香港另一位富豪郑裕彤。至此,何鸿燊成为澳门博彩业真正的王。

何氏控制澳门博彩业近30年,直到2001年,澳门的赌牌才一分为三,何鸿燊垄断澳门博彩的局面才被打破。

澳门的赌王,中国的慈善家

何鸿燊一度被澳门人称为真正的“澳门总督”,他在澳门的地位的很难替代。

在何鸿燊执掌博彩业的近50年里,博彩业是澳门最大的经济支柱,带动了整个澳门的经济发展和各行各业的繁荣。从中获利的不止何鸿燊等人,还有澳门城市和居民。澳门有三分之一的人口直接或间接受益于何鸿燊的公司,很多年轻人一毕业就前往赌场工作。

何鸿燊也曾表示,自己大半生在澳门度过,见证博彩业由专营走到开放,最值得欣慰的是他一直坚持自己的信念,通过发展博彩业,积极参与建设澳门,相信施比受更为有福。

除了赌场为持续地产出税收和就业机会,何鸿燊又相继参与投资兴建新口岸外港码头、路环货柜码头、澳门国际机场等等基础设施,澳门的海陆空立体交通网络架构逐渐形成。

何鸿燊曾担任第9至11届全国政协常委,多次受到中国国家领导人接见,曾参与见证中英、中葡谈判及香港、澳门回归祖国。他生前积极参与对祖国内地的经济建设,文化慈善等事业,为澳门的发展做出了突出贡献。

与很多港澳的富豪相似,何鸿燊也致力于慈善事业。 出于对“科教兴国”的支持,何鸿燊于1990年成立了“何鸿燊航天科技人才培训基金会”,并于1993年在河北廊坊市建造"何鸿燊培训楼",用作培训航天科技人才。2001年,当时身为奥申委顾问的何鸿燊在得知北京申办2008年奥运会成功后,随即捐资用于兴建奥运场馆——国家游泳中心。

何鸿燊也致力于让圆明园兽首回国,不惜一掷千金。

2003年9月,何鸿燊把价值600多万元的圆明园猪首铜像捐赠给保利艺术博物馆。2007年9月初,苏富比以“八国联军-圆明园遗物”专拍之名拍卖马首铜像。消息传出,各界哗然。关键时刻,何鸿燊以6910万港币购得马首铜像,并宣布将其捐赠国家。

“六千九百多万港元确实是贵了一些,但为了让国宝回归祖国,贵点也值了。”何鸿燊坦率地说。

2019年11月,为庆祝澳门回归20周年,何鸿燊又将圆明园马首铜像捐赠给国家文物局,为其百年回归之路画上圆满句号。

赌王地位不在?后人如何接盘

赌王的家产到底有多少?外界很难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2011年,曾有媒体报道资产总价超过5000亿元。

除博彩业之外,何鸿燊的产业还涉及房地产、建筑、船务、投资等多个领域。其旗下的企业包括:澳门博彩控股有限公司、香港新濠国际集团、香港信德集团有限公司、澳门国际机场专营公司、王牌国际、澳门诚兴银行等。

另外,除香港和澳门外,何鸿燊的投资遍布越南、朝鲜、菲律宾、葡萄牙等。他在内地的投资也颇为广泛,涉及房地产的公司包括上海力仕鸿华房地产有限公司等。同时,何氏家族在内地的业务还涉及车辆配件、高尔夫俱乐部、基础设施建设、物业服务等,而公司大多数都是由其四太太梁安琪担任的法人。这些房地产公司注册资本基本上都上亿,最多的达到了15亿人民币。

然而,自从21世纪初,外资进入澳门博彩后,何鸿燊和家族就已经不再是赌王,独霸澳门赌业的时代已不复存在。何鸿燊旗下赌场的市场占有率已由原来的100%跌至目前的50%。

放开赌权,市场三分,国际赌业大鳄的雄厚资本,迅速涌入澳门。何鸿燊受到了来自欧美资本所掌控的金沙酒店、银河娱乐等的严重冲击。

《澳门赌王:何鸿燊全传》一书中提到,何鸿燊最郁闷的时刻,就是金沙娱乐城于2004年投入运作,标志着澳门博彩业的竞争正式展开。

何鸿燊也在2007年新建了新葡京,用于对抗其他赌场,还通过与“马来西亚赌王”林梧桐结盟,既引入对方的资本,也借此冲出澳门,涉足新加坡赌业。

政府只发放6张赌牌。为了争夺赌牌,何鸿燊把筹码均摊,让儿女在合资公司中入股。 美高梅金殿超濠股份有限公司是何鸿燊之女何超琼与美国美高梅的合资公司,而新濠博亚博彩有限公司则是何鸿燊之子何猷龙与澳大利亚首富之子的合资公司。这样,何氏家族就掌握了3张赌牌。

2011年,家产风波后,何鸿燊把自己所持澳博股份几乎全部分给了各位家庭成员。但此后发展中因争家产导致股权、管理层不稳定中显露无疑。

以上葡京项目,多年规划至2014年才开工,预期2017年开业,但延宕已两年时间。

2019年,界面记者探访发现,以上葡京项目,多年规划至2014年才开工,本预期2017年开业,但延宕已两年时间,预期在2019年开业的。而现在截至目前,上葡京酒店仍未正式开业。

从目前旗下三家上市公司的市值来看,澳博控股(0880.HK)市值近500亿港元,、新濠国际(0200.HK)与信德集团(0200.HK)市值总额不到400亿港元。现在澳门博彩行业中,领头羊金沙中国市值高达3151.44亿港元,银河娱乐市值2473.08亿港元。

这意味着,即使把何氏家族 3 张赌牌下的几家公司的市值加起来,仍然远不及这两家博彩领头羊市值的一半。

从博彩行业来看,何氏家族的地位已经不再。

2018 年,赌王正式宣布退休,不再接受媒体采访,不在对外发言。根据三家上市公司2018年半年报显示,何鸿燊家族的核心企业,澳博控股、新濠国际、信德集团,实际掌门人分别为二房次女何超凤、二房之子何猷龙和二房长女何超琼。四太梁安琪则持有澳博控股8.62%的股份,远超何超凤(0.05%)和三太陈婉珍(0.09%)。

2019年福布斯排行榜中,何超琼、梁安琪净资产超过40亿美元,分别排在第20、24位。何猷龙净资产为23亿美元,排在第34位。

何氏家族资产背后仍然深藏隐忧。 何鸿燊家族的3张赌牌,有2张在2020年到期,另外一张也在2022年到期。赌牌到期之后,无法直接续约,必须重新竞投。到时候何鸿燊家族将面临来自全球的竞争对手,大多来头不小。500亿资产大概率会因此缩水。

也许何氏后人会寻求其他的发展方向,但属于赌王的辉煌已经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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