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官的《青春有你2》,只是“伪选秀”的一次性狂欢
偶像行业在走下坡路,能站住脚的只是少部分人。选秀节目就是一个跳板,向上是明星,向下是网红。

作者 | 刘睿欣

编辑 | 韩方航

5月30日晚,第二季《青春有你》落下了帷幕。延续之前的话题度,这档节目仍然以前10里5个高位热搜轰炸着观众的神经。最后,刘雨昕、虞书欣、许佳琪、喻言、谢可寅、安崎、赵小棠、孔雪儿、陆柯燃成团出道,团名定为THE NINE。

刘雨昕以第一名的成绩成团出道

不知不觉中,选秀综艺在中国已经走到了第三个年头。火箭少女101处在解散的倒计时,而THE NINE成员的征途即将开启。回看这三年的变化,《青春有你2》也许接近了当年《创造101》的盛况,但它的胜利却不是选秀的胜利,而是真人秀的胜利、话题的胜利。

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周逵曾表示:“过往30年的经验告诉我们,经典的综艺节目的出现,必然要与时代性高度统一。”现在谈论《青春有你2》是否经典还为时过早,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和2004年的《超级女声》一样,是“后疫情时代的综艺爆款”。不能被复制,也没有经验可循。

一场天时地利造就的“真人秀实验”

站在收官之夜这一天,当我们回看这档节目,其实很难忽视疫情对其产生的巨大影响。

选在广州长隆录制的《青春有你2》,因为疫情暂停录制,筹备时间延长至5个月。1月又有消息称,导师之一的LISA被困在韩国,无法参与接下来的节目。同一时间,虞书欣参演的电视剧《下一站是幸福》在芒果TV大爆,孔雪儿的绯闻事件在粉圈掀起巨大波澜。种种巧合之下,想要塑造人物群像的《青春有你2》,不经意间拿到了一个超长宣传期,并刺激出久困家中的网友们喷薄欲出的激烈情绪。

《下一站是幸福》让虞书欣有了“蔡敏敏”滤镜

这种情绪很快投射到了最初官宣的109位训练生当中。凭借自己独树一帜的“作”,三个月共有539万人在知乎上围观虞书欣应该“如何被评价”;被打上“插足”烙印的孔雪儿,在感情纠葛之外,又因为出言不逊、发言不妥、合约纠纷等屡屡被送上风口浪尖;再加上装扮成迪士尼公主的四胞胎,被路人熟知的“网红”、“女企业家”林小宅,绯闻缠身的秦牛正威......从选人环节开始,《青春有你2》就打定主意要出圈出位。

邀请话题选手参加节目很常见,只是在《青春有你2》里,有争议的选手所占比例尤其高。提到节目的选人标准,《青春有你2》总编剧曹薇在GQ的采访中回应:“不改已经不行了,中国观众真的是太需要新鲜感的一个群体,不创新必死。”

这种感慨和爱奇艺2019年死得很惨的尝试有关。《偶像练习生》之后,爱奇艺紧接着推出了第二档男团选秀节目《青春有你》。同样的发起人,同样的录制地,但热度却差了不只一个量级。成团之夜,排在首位的李汶翰收获了845万助力值,和获得4764万票的蔡徐坤差了一个“数位”。总导演吴寒后来复盘内容和舆情,“从客观数据和内容品质两个纬度来说其实差得不是很多,但是大众的感觉就是2019年的偶像综艺市场略显平淡。”

于是,连续做了三年选秀的吴寒把2020年的首要目标定为“做一档好看的综艺”。往年注重正统练习生的爱奇艺,选进了更多不符合女团标准的人。在剪辑上,节目也放弃呈现一部分初舞台表现出色的选手,而是把更多镜头对准了能形成记忆点的“重点人物”。

上官喜爱是这一季中气质非常特别的选手

这也直接导致《青春有你2》更像是一个有选秀元素的真人秀,一个109人参与的大型观察类综艺。这个综艺的目的是,探讨能不能“让一群不能女团的人女团起来”。在这个逻辑下,概念争议、赛制争议都不再是问题,因为节目从最初就没有想要“打造女团样本”。

伪养成,伪真情实感

《创造营2020》播出后,有网友在微博上评论道,人人都说《青春有你2》选手没实力,现在主打竞技的《创》来了,结果市场跟你说“不行”。

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局面,当腾讯视频还想按部就班地在品质和偶像工业上和爱奇艺竞争时,爱奇艺已经进入了快餐娱乐的下半场。它从一个To C的节目变成了To B的节目,资本的话语权远远超过了全民制作人的话语权。

观众能明显感受到《青春有你2》和《创造101》的不同。2018年的打投是全民的狂欢,但2020年的观众已经不会再投入和2018年相似的情感。一方面,粉丝变得更冷静了——在韩国Produce系列造假案公开后,人们越来越意识到“全民制作”是一个伪命题;另一方面,“桃选”(爱奇艺又称“猕猴桃”,“桃选”指的是爱奇艺的选择)的概念在《青春有你2》中变得愈发明显——你清楚不是你在选人,而是被镜头操纵着去选制作方想要你喜欢的人。

这种被操纵的感觉,在“位置测评”一期中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在竞选《Oh Boy》中心位时,申冰、申清、申玉、申洁四胞胎被剪辑成了抱团排挤王承渲的”恶毒姐妹花”,“申洁有亮点”、“她能抓住我的眼球”也迅速被制作成表情包走红网络。然而新的一期播出后,现场的投票结果却让观众大跌眼镜。事实上王承渲的确没有突出的实力,但四姐妹却因为这段剧情以及大姐现实生活中的插足往事,在第一轮就退赛或被淘汰。

《Oh Boy》公演舞台,中为申洁

在《青春有你2》里,留给素人的窗口也在进一步缩小。从三次顺位发表来看,排在出道位及上位圈的选手非常稳定,几乎没有太大的起伏。他们大多是自带粉丝的“回锅肉”、演员、网红,或是第一次舞台就给观众留下强烈印象的头部经纪公司选送的训练生。

做票、压票的嫌疑也在节目中被反复提及。尽管这次爱奇艺请来了著名会计师事务所“普华永道”执行商定程序。但事实上,商定程序并非审计服务,也不提供鉴证结论。有心的粉丝贴出不少数据证明爱奇艺票数造假,节目方给出的回应是,会针对异常投票进行清票。可是什么是造假,什么是有水分的异常票数,制作方也没有给出清晰的说明。

一位曾在爱奇艺工作的综艺导演告诉笔者,根据热搜的数量、结构,很容易就能判断出哪些是真正的“皇族”,哪些只是引流的“工具人”。她举了一个例子,比如“秦牛正威参加青春有你”,这样没有突出选手个人特质的热搜,通常只是供大家讨论。而“许佳琪好飒”、“许佳琪捧场王”类似的不带节目名的热搜,则往往是为选手个人去吸粉。

帷幕落下了,成团是出发还是终点

成团最终舞台长达近3小时,刘雨昕、虞书欣、许佳琪、喻言、谢可寅、安崎、赵小棠、孔雪儿、陆柯燃接下来将以THE NINE成员的身份继续活动。以往这样的节目结束后,粉丝们会祝福她们走“花路”(饭圈用语,意味美丽、顺利、平坦的道路)。但事实上,成团之夜对于团队里的很多人来说,都是职业生涯的最高点。从节目结束的那一刻起,她们中的大多数就将失去作为女团偶像的意义。

从2004年的《超级女声》到2020年的《青春有你2》,偶像选秀贯穿了80后、90后的青春

如果将今天出道的9位女生看作一个整体,那么从“真人秀”走出的她们,就必定要面临比以往更汹涌的讨论,和更缺少情感联系的粉丝。一位资深“秀粉”(选秀节目中选出来的“明星”的粉丝)告诉笔者,追星三年来,她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你明知道为她做不了什么,就不会真情实感地打投。”

她身边的很多“秀粉”,甚至已经把选秀做成了一门生意。“今天飞长隆(《青春有你2》录制地),明天飞华侨城(《创造营2020》录制地),做选秀节目的代拍就跟买彩票一样,你拍到了有潜力的选手,就可以挣很多钱。”而代拍的事业,和女团选手的事业轨迹也很相似——出道那天就是巅峰,成团就意味着失业。

“《创造101》之后,游戏规则变了。”火箭少女101成员Yamy的原公司,极创引力创始人徐明朝曾表示,过去人们认为有唱跳实力就能出圈,配套设施跟上只是时间问题。但现实却是,行业在走下坡路,能站住脚的只是少部分人。选秀节目就像是一个跳板,向上是明星,向下是网红。

出道后的偶像,囿于国内舞台的缺乏,只能转型做综艺嘉宾、网剧新人演员,要表演一次团体舞台,还要等各平台举办的晚会。爱奇艺曾于2018年推出国内首档打歌节目《中国音乐公告牌》,试图增加偶像的垂直曝光渠道。可事实证明,类似的音乐舞台秀在中国很难落地生根。除了打歌歌手少、作品差等原因,缺乏强大的服装造型团队,没有成体系且可信度高的评价系统也是阻拦节目长期发展的障碍。再加上最重要的一点,打榜需要系统的粉丝应援。可是在国内的节目监管环境下,考虑到不能“为未成年人树立不正确的消费观”,投票、打榜等行为均被禁止。

蔡徐坤曾参加《中国音乐公告牌》

在种种限制下,可以预见的是,“唱跳”将长期成为她们的副业。尤其是在THE NINE中,已经有了两个以演员身份被人熟知的选手。有网友爆料称,虞书欣签约的网剧《喵,请许愿》将于六月开机,这也就意味着她刚刚成团,就要单独处理个人行程,于团队的长期发展无益。

抛开行业的不成熟,观众对于女团的期待也在发生转变。徐明朝表示:“当下的偶像,先看颜值,再看情商,再看人设的丰满度,唱跳能力可能是排在第四位的”。比起严丝合缝符合偶像工业的训练生,观众们往往期待一个独特的灵魂。这和《乘风破浪的姐姐》非常相似,观众不想看游戏规则,对竞技也毫无兴致,他们真正想看的是规则之下人暴露的本质,并通过观看她们的行为,消解自己生活中的诸多压力和怨气。

有消息称,2020年可能是选秀的最后一年。根据有关部门规定,为选手打投的政策会进一步收缩,今年的三档选秀节目很有可能是最后的秀。乍听起来有些令人遗憾,但从某种意义上讲,各平台其实已经在密集的制作中把“选秀”元素吃干抹净了。如果节目制作方没有长线的规划,也没有对偶像市场些微的责任心,那即使再办三年“选秀”,也选不出“中国女团”,更别提“重新定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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