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著名导演被判三年缓刑,因言获罪还是经济问题?
谢列布连尼科夫在法庭上的结案陈词中说:“年轻人总是选择自由,自由的理想迟早也会成为我们在这个国家生活的基础。"

根据BBC、《综艺》等媒体综合报道,当地时间6月26日,经过三年的调查,18个月的软禁,以及6个月的审判,俄罗斯电影和戏剧导演基里尔·谢列布连尼科夫(Kirill Serebrennikov)被俄罗斯梅森斯基地区Meshansky District法院判定犯有挪用公款罪。

俄罗斯检察官认为,谢列布连尼科夫与他的同案犯组成了一个犯罪团伙,签订不存在的服务合同,并将钱装进口袋,但他长期以来一直坚称这些钱是正确地用于预期目的。由于"前后矛盾",法官只能将案件发回给检察官,案件于2018年中止审理。

审判于半年前重新开始,新的法官支持了检方说法,但驳回检方要求判处6年监禁的要求,他认为“改正是有可能的,没有必要坐牢”,谢列布连尼科夫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缓期执行。

谢列布连尼科夫在法院外

谢列布连尼科夫是当代俄罗斯艺术家的代表

谢列布连尼科夫是当代俄罗斯最为多才多艺、具有国际声望的艺术家之一,在电影和戏剧领域都有非常瞩目的成就。2012年他接受任命,带领莫斯科果戈里中心剧院(Avant-garde Gogol Center theater)转型。在他的领导下,该剧院从日渐衰落的传统剧院转变为推动现代戏剧艺术的中心。

电影领域,2008年他导演的《尤里日》获洛迦诺电影节金豹奖提名,《背叛》(2012年)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门徒》(2016年)入围戛纳“一种关注”单元, 而他的最新导演作品《盛夏》(Leto)曾于2018年入选了第71届参戛纳国际电影节的主竞赛单元,并一度被认为是竞争金棕榈大奖最强劲的作品。

《盛夏》讲述了一个关于摇滚、爱情和友谊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上世纪80年代初的列宁格勒,年轻的摇滚明星维克多·崔偶遇知名摇滚偶像迈克和他的妻子娜塔莎。这次邂逅改变了维克多的命运,三个人的交往让维克多·崔名留青史,成为苏联时代最传奇的摇滚巨星。

当摇滚乐的激越与苏联末日时代的社会氛围发生微妙的碰撞,电影中男女情爱的纠葛也被自然理解为是一种对自由的追求。2018年,戛纳电影节表达了对谢列布连尼科夫被俄罗斯政府软禁的抗议:演员在红毯上高举写有他名字的标语。

同年,西宁FIRST电影节曾选择《盛夏》作为闭幕影片展映,引发国内热议。

《盛夏》海报

因言获罪,还是经济问题?

2017年5月23日,谢列布连尼科夫的公寓和果戈里中心的设施被执法机构突击搜查,虽然没有对谢列布连尼科夫提出任何指控,但一些俄罗斯的文化人士认为,公开搜查其公寓是一种政治姿态,目的是阻止谢列布连尼科夫和其他人批评政府。

谢列布连尼科夫曾批评2014年俄罗斯吞并克里米亚,并公开表示支持俄罗斯的LGBT群体。2016年,谢列布连尼科夫执导的电影《门徒》被视为对东正教的批判,得罪了俄罗斯宗教人士。电影中的男主角视《圣经》为自己唯一的行事法则,反而做出了一系列离经叛道的事。2017年,当他被捕后,他的芭蕾舞剧《纽瑞耶夫》被推迟在大剧院上演,因为官方担心该剧公然描写著名舞蹈家鲁道夫·纽瑞耶夫的同性恋行为。

自2017年以来,谢列布连尼科夫以及其他志同道合的艺术家和知识分子,一直在接受调查,其中也包括为俄罗斯文化部工作的艺术史学家索菲亚·阿费尔鲍姆(Sofia Apfelbaum)。 当年8月,谢列布连尼科夫被捕,接下来的一年半时间被软禁在家,直至近日被公开判刑。

事件发酵后,俄罗斯国内国外都发起了多场争取谢列布连尼科夫获释的运动,此前3000名俄罗斯文化界的名人签署了一封公开信,支持谢列布连尼科夫;而德国总理默克尔以及影星凯特·布兰切特等人也都公开为其进行游说。

谢列布连尼科夫​

对谢列布连尼科夫及其共同被告的指控涉及一个名为Platform(暂译“平台”)的表演艺术项目中的国家资金,他被指控利用该项目挪用1.29亿卢布(约合1311万人民币)。

Platform项目由谢列布连尼科夫在2009年至2015年间创立和管理,获得了俄罗斯文化部2.16亿卢布的资助。在该项目的推动下,莫斯科温扎沃德一个工厂被改造成了文化中心。成立六年来,Platform项目吸引了大量年轻的、有创新精神的戏剧从业者,上演了超过340个戏剧项目,经常会做电影、现代舞、新媒体和音乐的融合及跨界合作。

谢列布连尼科夫否认对自己挪用公款的指控,并依然直言不讳地批评克里姆林宫。不过,谢列布连尼科夫承认,Platform的账目情况很马虎,甚至是“灾难性的”,并补充说,他只涉及事物的艺术方面,而不染指财务部分。

声援和抗议:艺术自由和人权之争

《盛夏》剧组在2018年戛纳电影节声援谢列布连尼科夫

针对谢列布连尼科夫的指控的确有很多令人玩味的地方,诸如其中一项指控声称“Platform”的一档演出《仲夏夜之梦》(a Midsummer Night’s Dream)并没有上演过。然而,欧洲电影学院(The European Film Academy)在周四表曾示,该作品已经上演了无数次,并呼吁当时参加和观看演出的人们在社交媒体Facebook上用“# I was at Platform(#我在平台上)”的标签发布关于该演出的消息。

欧洲电影学院随后发表一份声明: “如果会计方面确实存在财务违规行为,俄罗斯当局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解决问题。俄罗斯当局直接跳到对谢列布连尼科夫贪污罪的指控上,这似乎是一种几乎不加掩饰的方式,用来报复谢列布连尼科夫的政治批评,并向其他艺术家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信息——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政府资助,以便作为艺术家继续生存下去,以此来避免这些艺术家的政治批评。”

欧洲电影学院主席迈克·唐尼(Mike Downey)说,谢列布连尼科夫“多次与该国官员在艺术自由问题上发生冲突,并严厉批评统治精英,现在他正在为此付出代价。”他补充说: “现在是时候了,俄罗斯和国际社会的所有艺术家都应该站在谢列布连尼科夫一边,捍卫他的人权。”

俄罗斯文化部长弗拉基米尔·梅津斯基曾公开批评谢列布连尼科夫的作品。普京的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此前告诉媒体记者,克里姆林宫没有参与该案的调查,“(案件)与政治没有关联”,他还表示:“此案证明了只有彻底公开国家资金在文化机构中的使用情况,这一领域的腐败空间才会减少。”

谢列布连尼科夫被捕后,俄文化部副部长亚历山大·茹拉夫斯基接受塔斯社采访时说:“俄罗斯有关部门逮捕他,表明调查机构是有相应法律作为依据的。”

谢列布连尼科夫在法庭上的结案陈词中说:“年轻人总是选择自由,自由的理想迟早也会成为我们在这个国家生活的基础。"直到被定罪,他都拒绝承认自己触犯法律。他的律师表示:“基里尔对这次定罪感到很震惊,但非常高兴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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