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翻围栏逃票,是几代人最珍贵的记忆
翻围栏逃票,曾是这个音乐节最重要的“仪式”之一。

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1971年

因为疫情的缘故,原定于6月下旬的第五十届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取消了。作为世界上影响最大的露天音乐节,在它长达50年的历史中,支付门票并不是进入这个音乐节的唯一途径——现在的情况略有不同,但翻围栏逃票,曾是这个音乐节最重要的“仪式”之一。

90年代,当音乐节的知名度迅速提高,逃票行为尤为猖獗。1995年,约8万人买了票,也有同样多的人翻过围栏。

薄弱的围栏,腐败的安保团队,以及到数量众多的观众,导致了近乎无政府状态的现场。也许令人惊讶的是,音乐节的创始人Michael Eavis积极鼓励这种情况。有一年,这名农场主在夜里醒来,用铲车铲开围栏,让2000名狂欢者进入。

但在2000年,Eavis因“违反许可条件”而被罚款。之后,他的团队为2002年的音乐节建造了一个 "超级围栏",大规模的逃票现象由此终止

“我知道我必须建造它。”Eavis在一本书中回忆说。“事实上,我从来没有介意过人们是否付费入场(编者注:2019年,音乐节通票的价格为248英镑),只要卖出足够的门票,就能继续下去。但很明显,我们也必须能够控制人数,保证安全。”

近日,BBC采访了四名曾经的“翻栏逃票者”。他们回顾了自己当年亲历的疯狂和热血。

Julie, 1993年的逃票者:“女孩从下边儿穿过去,男孩从上面翻过去!”

1993年,我们坐汽车去了现场,天知道我们把车停在了哪个位置。我们在深夜穿过一些田地和茂密的树木,走到第一道围墙附近的一块空地上。

每隔15分钟就会有一支保安巡逻队经过。有人会通知他们要来了,我们不得不在树木的掩护下等待。我那时身边大概还有40人,都想闯进去。

这是非常有组织的行动。首先,10英镑的“入场费”该付给谁是显而易见的:一个穿着时髦夹克的年轻人。他和一个腐败的保安一起撺掇了这事,在第一道外围的围栏上凿了个洞。

你可以看到空中的探照灯,就在高高的杆子上。你必须跟着队伍,通过第一道围栏的洞。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

1993年的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

到了第二道围栏,我就想:"我怎么才能翻过那道栅栏呢?"女孩从下边儿穿过一个洞,男孩就从上面翻过去。" 那围栏差不多有12英尺(约3.6576 米)高。

当时一片混乱,我有点焦虑。但我想,“人人都这么干,没事的。

我朋友Susie个头比较大,所以她决定和男孩们一起从上面翻过去,结果扭到了脚踝。我一直记得那件事——她整个周末都一瘸一拐。

我通过了围栏上的洞,那是一种欣喜的感觉。大家都很兴奋,大喊着:“成功了!”

夜深人静时,你可以和其他翻栏逃票的人聊天,问问他们在哪儿翻的,给了多少钱。

以前厕所的状况也比今天糟多了,因为太多逃票者了。

90年代以后,音乐节慢慢失去了它的优势。那时候比较前卫。现在对大家来说,它更像是个节庆,安全很重要。

1993年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

Martin,1998年的逃票者:“想象一下,12英尺高的围栏抵着你的肚子”

我和最好的朋友Otto和Baz本来开着一辆旅行车在纽基镇度假。那个周末是格拉斯顿伯里音乐节,所以我们在车里搭了个帐篷,就怕回来的路上中途得停下来什么的。

周五下午,我们向音乐节进发。记得那天下午是98年世界杯,英格兰对哥伦比亚。晚上八点左右,我们到了格拉斯顿伯里。

我们遇到了其他逃票的人,周围有保安,还有很多看起来很可疑的人在踢球。

我们想,“该死的,我们要被抢劫了。” 那时候,我们挺穷的,如果丢了口袋里那些,我们可就一无所有了。

Martin和朋友

当你站在围栏前,你才意识到它实际上有多高。而这是在2002年建起“超级围栏”之前。它至少有12英尺(约3.6576 米)。

我们在围栏下边发现了一个缺口。附近还有其他人,一个伙计拿出一块防水布,把它从洞里推过去。第一个人仰面朝天,头先进,他的伙伴们再推着他腿过去。

我是下一个。想象一下,躺在防水布上,泥浆从边缘流过,所以你基本上也是躺在泥浆里。

我仰面躺着,就像在滑梯上一样——但却要倒着头先下去。

当到了臀部时,围栏很紧。抬头看着你正上方的这堵墙——你的肚子上有12英尺(约3.6576 米)高的围栏。但我最后通过了,别人把我的包扔了过来。

Otto的屁股被卡住了。那时候已经晚上11点,他开始惊慌失措。我让他停下来深呼吸。但从围栏的另一边,传来Baz的笑声,他只能看到Otto的腿在泥里晃来晃去。我们都笑个不停。

Otto最后被拉了进来,Baz跟在后面。我们进入了音乐节。

Ruth,2000年的逃票者:“我闯了进来,但我得到惩罚是在24小时不间断的电子舞台旁边扎营”

我曾经翻过几次围栏,都觉得挺内疚的,所以后来每年都会给那儿帮忙做做回收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我很喜欢。

2000年,我只能选择爬上摇摇欲坠的梯子,要不就是从 “高安保围栏”的一个洞里穿过。这两项选择都是有组织,有帮派的。我选择了穿洞,因为梯子看起来非常危险。我记得花了20英镑。

穿过洞口后,你得穿过一片旷野,那里有开路虎或是骑马的保安。但幸运的是,那些保安也参与了这场逃票行动——他们在车灯下清楚地看到我穿过去,帮我逃票的孩子们在大喊“快跑,快跑!”但没有人追上来。

后来,我跳过内侧的栅栏,进去了。现在想想依旧觉得很可怕:当我走过营地时,那里太拥挤了,我踩到了一个帐篷里的头。

2000年,Ruth的朋友们

我想为此道歉。

对我的惩罚是,那一年的音乐节人满为患,唯一可以露营的地方就是24小时的电子舞台外面。

我并不以翻栏为荣,但很高兴能有这样的记忆,这些刺激和淘气的事平时我都没干过。

白吃白喝一定是家族遗传的。前几年,我妈妈也去了音乐节,但她没有付钱。

Tamzin,2019年的逃票者:“我喜欢打破规则——我有点无政府主义”

现在逃票是出了名的难。它不像以前那样:你肯定不能靠它进音乐节,但这是个挑战。

而且花钱请人开车送你进去没什么,那简直就是作弊,你还不如买张票。

我爸年轻的时候经常去,他很反感现在的情况:要花钱,又难进,完全不一样了。现在中产阶级去的多了,真正的嬉皮士却进不去,因为太贵了。很多人觉得现在这个音乐节太大:你不可能什么都看,什么都做。真让人受不了。

爸爸说,多年前,“石圈”附近有地下通道,甚至还有一条小溪,人们可以沿着溪流爬进去。

我跟我爸一样,喜欢破坏规则。我有点无政府主义。所以我和当时的男友就尝试了一下逃票。当然,我们也没想到会成功。

我前男友16岁的时候从东非以难民身份来到英国,从来没有去过这个国家的音乐节,但很想尝试一下。

Tamzin,2019年闯入音乐节

在围栏周边走了一会儿,我们在停车场遇到了一群看起来很狡诈的小混混。他们在等着没人的时候,把藏在背包里的伸缩梯放上去。后来,他们真的把它弄到了围栏上。有人催着说“走走走!” 但当我们都争先恐后地准备往上爬,翻到上面的人又说:“不不不! 回去!”因为他意识到围栏另一边有保安。

他们找错了地方。

我们决定自己找。没过多久,我们又遇到了一个人,他说他可以帮我们进去。

他有一个梯子,就藏在围栏旁边的沟里。他帮我们看着,两人撑着梯子滑过去,直接就进了营地。当我在梯子上面的时候,已经被发现了——更多的保安正在过来的路上,所以我们只好直接跳了过去。

另一边有支撑物把“超级围栏”撑起来,我就顺着它滑下去。第二道围栏要矮得多,大概有7英尺(约2.1336 米)或8英尺(约2.4384 米),男朋友把我推了过去。而他像个运动员一样跳着跳着就翻过去了。

这是一种强大的刺激,当你感觉到肾上腺素飙升时,你不会真正感觉到疼痛,就像战斗和飞行一般。

我在大围栏擦伤了膝盖,在小围栏上划伤了手,蹭掉了一大块皮,但我丝毫没有感觉。

本文编译自BBC报道:https://www.bbc.com/news/stories-531519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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