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3年,经过“黑船来航”,日本与欧洲交流日益密切,浮世绘也因此传入欧洲,意外地影响了正在寻找创新元素的印象派画家。这种色彩鲜艳明亮,画风独具一格的东方舶来品,给梵高带来强烈共鸣。
看,我们热爱日本的绘画,并已经受其影响——所有的“印象派”画家都是如此。
——梵高
1885年的安特卫普,一名男子拿着刚购买的日本版画,一手推开店门,走出画店。他的眼神充满欣喜与希望,但步履却有些疲惫。
回到家,将版画挂在自己房间的墙上后,他提笔给在巴黎营生的弟弟写信:
“我的画室相当不错,主要是因为我在墙上挂了一批小幅的浮世绘版画,我非常喜欢这些画。”
信中还讲述了他失意的日常生活,最后留下署名:文森特·威廉·梵高。
1858年之后的欧洲,尤其关注日本的文化艺术财富,形成一股后来被称之为“日本主义”的风潮。
日本版画——浮世绘传入欧洲,无论是题材选取还是在技巧运用,这些来自东方的作品都呈现出全新的色彩和样式,让求新求变的欧洲画家们欲罢不能,其中就包括印象派早期的马奈、莫奈。
一年之后,仍旧一事无成、穷困潦倒的梵高,启程前往巴黎,与弟弟提奥同住。
当时的巴黎潮人,家里装饰着日本工艺品,穿着和服参加化妆舞会,到处洋溢着日本风情。梵高移居巴黎后创作的《三本书》,正是“日本主义”风潮的见证。
在巴黎,梵高收集了各种各样的日本版画,其中约有500张流传至今,成为今日梵高博物馆的永久收藏。
并且,他还开始疯狂临摹浮世绘,将它们转化成油画,学习浮世绘的画面的透视、构图、色彩,甚至笔触。
从“抄袭”开始
这一时期,梵高亦步亦趋地临摹了日本浮世绘大师的多件作品,其中最受关注的作品就是《花魁》。
画作主体部分为1886年5月刊《巴黎画报》杂志“日本特集”。杂志大幅刊载了溪斋英泉的《身穿云龙打褂的花魁》。
在梵高的《花魁》中,回眸的艺妓身着斑斓的传统和服,画作对比色的运用、笔触线条与画面细致的描绘,表现出独特的浮世绘审美。
梵高画中人物的姿势与《巴黎画报》刊登的作品如出一辙,但和原作人物的扭转方向是相反的。
《花魁》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日本元素,但梵高临摹完成的作品与原作色彩相距甚远,画面笔法笨拙,甚至扭曲。他将它们拼在一幅画中,创作了一幅看似丰富,却显得拙劣的日式大拼盘——他在大胆尝试一些新的绘画方式。
正是这种“创造性”的摹写,让他放开传统欧洲油画的那套标准,在构图、表现方式上放开手尝试,甚至在色彩上,他开始大胆地使用亮色和原色。
梵高发现了浮世绘前所未有的艺术美感,开始将这股来自东方的艺术体验融汇在自己的画作中。
他的作品逐渐发生改变,他摆脱之前昏暗沉重的画面色调,转而采用更多富有冲击力的色彩释放他的热情,梵高的画笔开始出现流动的感觉。
作为陪衬的浮世绘
梵高对浮世绘完全着迷了,在肖像作品中,梵高也将浮世绘作为画中画的形式嵌入其中。
完成于1887年的《唐吉老爹》,是梵高在巴黎深受日本浮世绘影响后创作的重要作品,画作主人公是当时深受巴黎画家们喜爱的画材供应商——唐吉老爹。
梵高经常从唐吉老爹店铺购买浮世绘。这段时期,是梵高短暂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出于对这位质朴的朋友的感激之情,梵高曾完成三幅以唐吉老爹为模特的作品。
《唐吉老爹》简洁有力,融入了绿、红、青三种原色,笔触坚实,人物的眼睛、上衣和脸部的轮廓勾勒得非常细致。
梵高把这位美术品商人描绘成了外国文化氛围中的慈祥老者,特意把日本的浮世绘布置成肖像画的背景。
人物坐像的背景,梵高饰以众多浮世绘作品:唐吉老爹的头顶正好是一幅表现富士山的浮世绘画作——葛饰北斋的《红富士》,右上为歌川广重的《名胜江户百景》,右下为溪斋英泉的《花魁》,左上是歌川广重的《飞鸟山暮雪》,左中是歌川丰国的《歌舞伎演员》。
由浮世绘构成的复杂背景,似乎令人物形象趋于平面和简化,同时,整体色彩鲜艳清透,正是受到浮世绘影响的证明。
萦绕的日本之梦
在巴黎,梵高的艺术才华仍不得时人认可。1888年,他动身前往法国南部的阿尔勒。在乘坐前往阿尔勒的火车上,他边看着窗外的风景,边在信中写道:“我从火车窗往外眺望,看,这里是不是已经有点像日本了!”。
他虽然从未去过日本,但浮世绘版画中绽放着鲜花、风景优美的日本风景,让他印象深刻,是他心中的乐园。
在阿尔勒居住的15个月间,梵高成就了“后印象派”大师的地位。从留存于世这一时期的作品可见,广泛的题材、浓烈的色彩、无视西方传统的透视法,无疑都透露着浮世绘的烙印。
在阿尔勒,梵高不再满足于临摹浮世绘,开始尝试着将他从浮世绘中领悟到的绘画方法,用到阿尔勒景色的描绘中。《阿尔勒的雪景》就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之一。
此作画面的地平线较高,由右上向左下展开的斜线构图,明显受到了歌川广重浮世绘中,描绘雪景的作品的影响。
不仅是阿尔勒的景色,梵高在《阿尔勒的卧室》,也受到浮世绘构图、色彩、平面化表现方式影响。关于《阿尔勒的卧室》,梵高曾说:
“画面中的色彩是多么单纯,整间卧室的氛围显得多么愉快轻松。就像从日本版画上所看到的一样,没有任何阴影,全部都是用平涂的色彩描绘。”
1888年圣诞节的前一晚,他摇摇晃晃走到了妓院前,交给妓女瑞秋一个包裹,瑞秋打开包裹,里边放着一只带血的耳朵,她几乎被吓得昏厥——梵高疯了,她的第一反应。
这就是美术史上著名的“割耳事件”,此后不久,梵高被送往当地的精神病院,出院后,他完成了《耳朵包扎着的自画像》。
在梵高身后的墙上,是浮世绘画家佐藤虎清的作品《艺者与富士》,画作当时就挂在他的工作室内——或许他将阿尔勒视为那个他梦想中的日本。
以浮世绘构图方式创作作品,体现最为大胆的是《播种者》。在构图上,用树干分割画面的构图,被认为是受到《名所江戸百景》之《龟戸梅屋铺》的影响。
在此画创作之前,梵高就曾准确地复制过歌川广重的《龟戸梅屋铺》,且色彩更加激烈。
红色和蓝色代替了树干原本的黑与灰,并左右添加了橙色的边框和大字,以此来展现异域情调。
采用远近法构图,将卧龙梅大手笔地安排在前景,穿过梅树,可以看到远景。浮世绘的空间分割方式,给人不完整的形象,都具有强烈的视觉张力。
在《播种者》中,仍可见梵高早期作品《剥土豆的人》中人物轮廓线用黑色线条勾勒的人物描绘方式,但梵高将背景用鲜艳的颜色处理,使画面形成强烈的对比。
画中树干的四个小枝条也极具东方绘画性,每个枝条,梵高一笔勾勒而成。
强烈黄蓝对比色,用以表现夕阳下的麦田景观。开阔的前景和紧实的背景使画面呈现出后退延伸的效果。
农夫的姿态和位置与地面上的土沟,形成上下动势的平衡。
“浮世绘使我们回归到大自然中去……我的每幅作品都深受这些日本画的影响。”
在梵高37年的生命中,浮世绘是梵高的灵感之一,其流动线条、浓艳用色与生活题材,启发梵高对东方国度的绮丽想象,造就他在艺术史上的不朽地位。
在时间的洪流中,东方与西方艺术的奇妙缘分,通过浮世绘与梵高画作,汇集穿越,熔铸出艺术史上鲜艳夺目的色彩,宛如星空,奇异而夺目。
关于梵高与“浮世绘”
梵高的艺术风格受浮世绘的影响非常明显;
截取局部、夸大远近比较的空间描绘方式;
大胆使用原色、鲜亮色彩;
平面式的构图,强调描绘物体的轮廓线;
突破西方艺术常规,充满异国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