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虽已渐渐老旧,艺术却留存了下来。
人人称道的技术创新,却迟迟没有取代陈旧的工艺,这就是活字印刷术在中国古代的真实写照。
活字印刷术,是宋朝人毕昇在1041-1048年间发明的一种文献批量复制技术。使用可以移动的木刻字、金属或胶泥字块,就能取代传统的抄写,或是无法重复使用的雕版印刷。对于今天高科技的印刷术而言,简陋的木活字印刷也许显得寒碜,但翻开世界文明史,你会惊讶地发现,它赫然列入影响文明、历史进程的大事件。
中国古人对印刷术的追求几乎与纸的发明同时起步。自从汉朝发明了纸以后,书写材料比起过去用的甲骨、简牍、金石和缣帛更为轻便、经济,但抄写书籍还是很费工夫,远远不能适应社会的需要。
为了提高文字传播的效率,东汉末年(公元172-178年),出现了摹印和拓印石碑的方法。大约在公元600年前后的唐朝,人们从刻印章中得到启发,在人类历史上最早发明了雕版印刷术。
它的具体操作方式是:在一定厚度的平滑木板上,粘贴上抄写工整的书稿,再用薄而近乎透明的稿纸正面和木板相贴,字就成了反体。工人用刻刀把版面没有字迹的部分削去,形成字体凸出的阳文。印刷时,只需在凸起的字体上涂上墨汁,然后把纸覆在它的上面,轻轻拂拭纸背,字迹就留在纸上了。
然而,这项印刷技术的出现在当时主要是为佛道二教的经书、日历、占卜书、字典服务,直到公元932年,也就是唐宋之间的五代时期,冯道才推动了儒家经典的雕版印刷。宋朝建立后,科举选官制度的流行更加刺激了批量生产廉价书籍的需求,雕版印刷术的弊端被无限放大。
首当其冲的就是效率低下。雕版印刷需要把每一页的内容都刻在一块木板上,操作起来非常费时;且雕板过程中,哪怕只有一个字错了,整块板也要废掉。虽然后来为了节约木板可以把错字部分划掉重新刻字,但这容易影响美观,一般商家很少采取这种解决办法。除了销量很大的书籍,其它书籍用这种办法来印刷都显得费时费力。
针对这种情形,北宋仁宗时期,即公元1041-1048年间,一位名叫毕昇的劳动者通过不断试验,创造了活字印刷术。
一直以来,学术界对于毕昇是否为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者争论不休,但从史书上的记载推测,沈括比毕昇小十几岁,是同时代的人,而且毕昇制造的陶活字后来归沈括的侄子所有。由此可见,沈括《梦溪笔谈》中关于毕昇发明活字印刷术的记载是翔实可信的。
但问题来了,都说活字印刷术大大提高了印刷效率,那么,毕昇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呢?
首先,他需要准备足够的泥活字,先在泥活字上刻好字,然后用火烧让泥活字变坚硬;
其次,他需要准备一块铁板,大小如同一块雕板,上面放满松脂、蜡以及纸灰等;
然后,他需要准备一个矩形的“铁范”,大小正好可以放在铁板上,两者就像是地基和围墙的关系;
材料准备好了之后,毕昇会根据当天的印刷需求,把所有相关的活字排列在铁板上或“铁范”内,装满一个“铁范”就相当于雕版印刷中的一版。
但这样的一版还不能直接拿来印刷,否则印刷质量就会很差,甚至远远比不上雕版印刷。为什么会这样呢?
第一,由活字构成的一版往往高低起伏,做不到像雕版那样平整。最终印刷出来的成品,有的字浓,有的字淡,差别十分大。
第二,由活字构成的一版往往东倒西歪,做不到像雕版那样整整齐齐,最终的印刷品自然也不会好看。
但这些问题没有难倒毕昇。他用火将铁板加热,融化松脂和蜡,接着用另一块平板来按压被“铁范”框住的活字。活字的高矮差异就可以通过融化后的松脂、蜡的流动得到弥补。等松脂、蜡重新凝固之后,这些活字就像雕板一样平整了。而之所以不用木活字,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木活字不如泥活字更容易从铁板上取下来;而且即使不采用铁板加热技术,木活字一样很难做到平整。
宋本书已经很难得了,北宋古书更是凤毛麟角,而毕昇刊印的书很可惜后人都无缘一见。毕昇死后,他的设备被人瓜分一空。当然,活字印刷术并没有就此失传,但遗憾的是没有徒弟在他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此后,中国的活字印刷术长期没有质的飞跃。虽然早在宋末元初就诞生了锡活字印刷术,但是弊端很多,实用价值不高。直到无锡人华燧改进了锡活字印刷术,才开始批量使用金属活字进行印刷。
活字印刷术诞生于中国,后来逐渐传到海外,并被别国加以改良。李氏朝鲜在1403、1420、1434年三次大规模铸造铜活字,不断改进活字印刷术。掌握这一利器后,不断搜索中国典籍带回朝鲜刊印,活字印刷术在文化传播中的优势终于得以发挥。
更值得一提的是,活字印刷术的发明还是印刷史上一次伟大的技术革命。
受到活字印刷术影响,15世纪50年代出现在欧洲的铅活字印刷机,对欧洲和世界文化产生了更为深远的影响。
1517年,马丁·路德在教堂门上贴了一篇批评罗马天主教会的论文。这篇论文被用德文印刷出来,15天之内就传遍德国,宗教改革运动就此吹响号角。根据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研究,“印刷资本主义”更是促成近代欧洲民族意识崛起的关键因素。
20世纪以来,铅活字印刷已经被激光照排技术取代。但从这些例子不难看出活字印刷术对文化传播有着怎样强大的影响。可惜的是,它在中国古代并没有发挥显著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