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成功的投资者之一，是一个伪装身份数十年的人。

她叫杰拉丁·韦斯（Geraldine Weiss），在上世纪60年代创办了一份金融咨询刊物，为了避免读者因性别而不信任她，她在签名处写下化名“杰·韦斯（G. Weiss）”。当时她已经拥有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学位，但没有一家银行、投资机构愿意让她担任除了秘书以外的任何职位。“那是男人的世界，女人不能插足，”杰拉丁说，可她还是进入这个行业，后来与客户的邮件来往也一直以杰·韦斯自称。

60年以后，女性在投资界仍然是少数派，尤其在对冲基金行业。根据毕马威2016年12月发布的《女性在另类投资》报告，在投资委员会层面，英国和欧洲有四分之一的对冲基金根本没有女性担任任何职位，而在北美，44%的对冲基金的投资委员会中没有女性。

但与此同时，女性在这个行业里的表现却令人瞩目：从2000年到现在，无论是金融危机、新冠造成的萧条，还是经济繁荣时期，由女性管理的对冲基金表现都超过了男性同行管理的对冲基金。

对冲基行业里的少数派，却成为表现更好的那一批

2012年，摩根士丹利（Morgan Stanley）的董事总经理特雷西·卡塞尔·纽曼（Tracy Castle-Newman）试图为女性基金经理人举办一场活动，“我最后只找到了大约10个人，”她说。

女性始终是对冲基金行业里的少数派。根据数据集团Preqin的一项研究，在英国1970年《平等薪酬法》颁布50年后，在对冲基金工作的女性比例为18.8%，是7个另类资产类别中第二低的，自2017年以来仅有小幅增长。投资和数据机构晨星（Morningstar）发现，截至2019年底，在56个国家工作的25000名基金经理中，女性仅占14%。

但她们的表现并不差。芝加哥数据集团对冲基金研究HFR（Hedge Fund Reaserch）根据由女性经营的基金计算了女性指数（Female Access Index），在今年前4个月的计算结果显示，由女性经营的对冲基金损失了3.5%，相比之下，500个基金加权的指数有高达5.5%的跌幅，其中既包括男性经营的，也包括男女混合经营。

“这轮行情中，女性经理人似乎有更好的管理风险的方法，”投资公司安本标准（Aberdeen Standard）的全球另类投资策略主管罗素·巴罗（Russell Barlow）在金融时报的采访中说。这并非女性第一次在危机期间表现突出——在2008年的金融危机里，由女性经理人管理的基金仅下降了9.6%，而男性则下降了19%。

对冲基金行业里的女性经理人比男性表现优越，并不只是危机期间的特例。根据金融新闻2018年的报道，在10年间，女性经营的对冲基金表现比同行业平均水平高出20%，2017年，女性经营的对冲基金的10年回报率为70%以上，相比之下男性和混合经营的对冲基金，10年回报率是50%。

时间再向前推，从2000年1月到2009年5月31日，对冲基金行业女性的投资业绩几乎是其男性同行的两倍。根据HFR在2009年为纽约国家研究委员会（National Council for Research on New York）编制的数据，女性经理人的平均年化回报率为9%，而男性经理人的回报率为5.82%。

如果把视野放在更广泛的投资者身上，数据也表现出一致性。英国华威大学商学院在2012年4月至2016年7月期间调查了2456名投资者，其中450名是女性，这群女性的业绩每年比男性高出约1.2%。

如何解释女性在对冲基金行业的出色表现？

当今年2月底股市暴跌时，女性经理人被证明更善于避免损失——这一观点与关于女性在风险管理岗位上的表现的研究一致，罗素·巴罗将损失控制和风险管理描述为 “女经理人成功的关键属性”。这也得到了数据的支持——女性管理的基金在2月和3月的股市抛售中都出现了较小的亏损。

“在交易中，男性更多地将自我置于理性之前，”对冲基金Devet Capital前联合创始人、现为伦敦Gresham投资管理公司系统性宏观策略董事总经理的艾琳·波多摩（Irene Perdomo）表示，“她们可能会比男性更谨慎地进行风险管理。”

“女性在思考风险管理时可能会更加谨慎一些，”特里亚达资本（Triada Capital）首席投资官莫妮卡·萧（Monica Hsiao）同意这一观点。她的亚洲信贷重点基金在4月份取得了4.25％的收益。

“这并不是说女性厌恶风险，”组织行为专家，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奥林商学院的教授朱迪·麦克莱恩·帕克斯（Judi McLean Parks）指出，“只是她们不太可能承担大的风险。”

这与女性在投资行为中表现出的低风险偏好一致。在2013年对婚内男女进行的一项研究中，富达投资公司（Fidelity Investment）发现，女性的风险承受能力比男性低得多——只有4%的女性愿意进行大量高风险、高回报的投资，而男性的比例为15%。其它关于男女投资行为的研究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贝莱德（BlackRock Inc.）的调查发现，女性的投资组合中现金占比更大，很少有人愿意增加风险以寻求更高的回报。

另一方面，投资界的男性远比女性要自信。在一项名为 《性别、过度自信和普通股投资 》的研究中，加州伯克利分校的研究人员分析了1991年2月至1997年1月超过35000个家庭的男性和女性的普通股投资情况。他们发现男性的交易频率比女性高45%，同时女性的业绩每年比男性高0.94%。

Silverlight资产管理公司的高管麦克·卡尼维特（Michael Cannivet）为福布斯写的一篇评论提及，“男性更有可能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这种心态往往导致过度交易和较高的交易成本，从而稀释了业绩。”

在低风险偏好和低自信的前提下，麦克·卡尼维特观察到，女性的投资行为比男性更稳定。他举出杰拉丁·韦斯的例子。30多年来，根据她创办的《投资季度趋势》里投资建议的平均年回报率为11.2%，打败了同期市场9.8%的回报率，波动性也较小。

麦克·卡尼维特将之归因于“她从来不会让过度自信或情绪化的反应来驱动决策”，她不买股票，除非该股票的收益率高于其历史平均股息率，她要求过去12年的股息增长率至少为10%，她只投资那些债务低于市值50%的公司。

但有人提出上述原因或许都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女性必须表现得更优秀，才能在这个行业干下去。理工科专业和对冲基金行业存在双重歧视，罗素·巴罗说，女性如果想拥有与男性相当的职业轨迹，就不得不比该岗位的男性更努力工作，以获得成功。被称为“对冲基金女王”的乐达·巴拉加（Leda Braga）说，这个行业的壁垒会对女性起过滤作用。

过滤掉女性的行业

2019年，几个由女性领导的对冲基金公司获得了不错的筹资结果。简·布坎（Jane Buchan）吸引了1亿美元的资产，泰勒·沃尔夫（Taylor Wolfe）和克里斯蒂安·阿斯玛（Christian Asmar）从加州教师退休系统获得了2.5亿美元的主力投资。这些在女性基金经理人里已经足够出色，但远低于由男性同行的水平——后者的资金量往往超过10亿美元。

足够的资本是基金存活的必要条件，但2016年的一项针对女性对冲基金经理的研究证实，女性管理的基金只有在表现非常优秀时才能生存，而男性的则不必太突出。研究者拉哈什·阿加沃（Rajesh Aggarwal）和尼克·柏森（Nicole Boyson）证实，即使是表现强势的女性管理基金，其管理的资产也远远少于男性管理的同类基金。

他们推测这是因为女性基金经理往往被媒体忽视，从而无法引来公众的关注。具体来说，2000年至2014年期间，共有600727篇关于对冲基金的文章发表，其中只有102篇提到了女性对冲基金经理，每当提及女性经理，重点更多落在她们的孩子、外表或曾遭受的性骚扰。

卡塞尔纽曼（Castle-Newman）将部分原因归结为男性的社会关系网络——男性更有可能拥有相似的兴趣爱好，打高尔夫，喝酒，谈论运动，对某个棒球、篮球队的热情或许就会获得潜在投资者的好感。

加州伯克利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学者、《福布斯》的供稿人基姆·埃尔塞塞 (Kim Elsesser)称之为性别隔阂——这种隔阂由女性，而非男性负责打破，她们必须与男性投资者建立网络。

但即便是这样，女性有时仍旧受到排挤。2017年，亿万富翁史蒂文·科恩的对冲基金公司72点（Points72）的一名女性高管提起诉讼，指控女性员工工作环境恶劣，收入只有同级男性的三分之一。

公司成员劳伦·邦纳（Lauren Bonner）在路透社的采访里说，该公司125名经理和大约30名常务董事中只有一名是女性，而招聘委员会全是男性。她说，“结构性性别歧视”在72点十分常见，高层主管会在一些会议前宣布 “不允许有女生在场”，而在一块办公室白板上，“pussy”一词在上面挂了数周，“这令女性感到侮辱，”她说。

在路透社的采访里，一位匿名的女性基金经理人说，“女性之间曾经没有足够的支持，因为有一种假设——高级领导职位只容得下一位女性。 ”

72点的总裁否认了这些指控，但不久后下台。

资料来源：福布斯，金融时报，路透社，机构投资者，金融新闻，华尔街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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