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白的雪,只落最真的松——圆山应举《雪松图屏风》
圆山应举应豪商三井家委托而作《雪松图屏风》,左右两幅屏风上耸立着三棵象征长寿的黑松,空气、松树、白雪,巧妙构成了这幅生机勃勃的场景,表现出家族隆盛的状态,今日已被列为日本“国宝”名单。

以不画雪而画最真之雪。

——山下裕二

圆山应举单见其物,即得其造化之精髓。

——皆川淇园

《雪松图屏风》(局部)

天明六年(1786年),江户时代的富商三井家族,委托当时亲临京都画坛的大画家圆山应举,绘制一幅画。

三井家族以经办银钱汇兑业务发家,并资助封建诸侯,替德川幕府包办汇兑,作为御用特权商人而成为富商巨贾。三井家族的势力延续至今,也是今日三井银行、三越百货公司的创始家族。

豪商三井家委托之作,即要求表现出家族隆盛的状态。于是,圆山应举成就了日本绘画史上最喜庆的一幅画——《雪松图屏风》。

雪松图屏风(左)

圆山应举

在代表财富以及好运的金色背景下,氤氲着清冽的空气,左右两幅屏风上耸立着三棵象征长寿的黑松,左扇两棵,右扇一棵。

黑松树龄不同,姿态各异,在画面上肆意舒展着身姿,落在他们身上的则是纯白的新雪,朝日初升,阳光在雪面上反射出金光,令人目眩神迷。

空气、松树、白雪,巧妙构成了这幅生机勃勃的场景。

雪松图屏风(右)

圆山应举

《雪松图屏风》,六曲一双的屏风。所谓六曲一双,即成对,且每面为六折的可折叠屏风。两幅屏风均为金色背景,其上用变化丰富的墨色绘出松树。

左幅上两棵,最左边一棵最为瘦弱,顶部枝叶略小,中部树干呈大幅度的曲折,但整体为向上伸展的态势。其右者枝干较粗,更显嶙峋,姿态上向右倾斜,虽似有倾倒之态,但细看可知其扎根之深,且长势也最为繁茂。​

右幅上单绘一棵松树,枝干最粗,姿态最稳,且贯穿画面,不可见其顶,唯一修长枝干由右上突入左下,似有横贯画面之态,引得观者视线也随之移动。

贯穿画面的树干

若站于这一对屏风之间,不难想象,观者的目光终会随着松树的长势左右遨游并落于中点,虽是二维的平面绘画,画家却凭着高超的技艺及巧思,制造出一种由此及彼,由远及近的三维视觉感受,实在妙不可言。

有学者评,“在没有照相机的江户时代,这幅作品就像照片一样”。

关于这三棵树的象征,有人说是丈夫、妻子与孩子,也有认为,他们象征着人生的青年、壮年和暮年。

积雪遍布松树

此外,画家在这幅画中使用的技法,也值得大书特书。乍一看,此件屏风画,似与传统贴金箔为底的屏风画别无二致,实则不然,此画实为在白纸上一笔笔描绘而出

力求写实的应举,在画中抛弃了生硬的轮廓线,采用了名为“付立”(与中国画的“没骨”技法相似)的技法,在毛笔上侵染淡墨,再在笔尖蘸上浓墨,画时将画笔斜倒,一笔画下,就得到浓淡不一的效果,以此来描绘枝干的深浅明暗变化。​

画中抛弃了生硬的轮廓线

积雪的部分,则是通过事先构思好的大面积留白来表现

这样的技法,也多出现在描绘深山积雪的中日山水画中,如梁楷的《雪景山水图》,雪舟的《秋冬山水图》,再在部分留白处单侧用墨反复渲染,形成积雪覆盖枝干的视觉效果。​

积雪覆盖枝干

最让人称赞的则是顶部松针积雪的处理。在一团团留白中,用笔墨细致的拉出一根根松针,时疏时茂,时多时少,松软的白雪积在层层松针上,仿佛使劲一摇便能将其摇落,又仿佛随着太阳升起随时会被融化一般,令人拍案叫绝。再在画面背景上浓淡不一的涂以金泥,营造一种雾气氤氲的氛围。

最后再仔细观看画面底部,细心的应举,在画面底部铺撒了一层细细的金砂,借此表现飞扬在雾气中,反射着金灿灿阳光的雪花。

画面底部的金砂

圆山应举,于享保18年(1733),诞生于丹波国桑田郡穴太村(近京都府龟冈市)的一户农家,十几岁时,侍奉于京都一家名为“岩屋”的和服店,不久之后又转侍于财大势大的玩具商“尾张屋”,正是在这里,应举开始了他的绘画之路。

明和3年(1766年)开始,他正式使用“应举”这个名字。据说“应举”一名,取自于宋末元初的画家钱舜举之名,暗含应举“画出不输于中国大家水准的绘画作品”的雄心

圆山应举像

尾张屋的家主,名为堪兵卫,在其引荐下,应举得以跟随当时幕府御用画派——狩野派的门人石川幽汀学画。

在幽汀门下,应举进步神速,且不满足于既存的传统绘画,更潜心钻研中国绘画和西洋绘画,在当时博物学和中国写生画流行的大背景下,应举认识到“写生”的重要性,并更进一步,通过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求真实的再现绘画对象,从而成为了当时日本写生画的先驱。

记录圆山应举日常杂事的《万志》一书记载,应举的怀中常常揣着一张写生贴,只要一有闲暇,就全神贯注地进行素描写生。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的《写生贴》等画,就是从各个角度客观的描绘了动物,昆虫,植物的形态。

圆山应举《写生贴》东京国立博物馆收藏

应举接受了欧洲绘画自然主义的手法,以对象立体的把握、透视画法等写实再现手法,并折衷中国画的写生手法,日本的装饰画法等,完成明快的写实画风。

另一方面,越来越多的研究者也指出,圆山应举的作品所具有的多面性与深层背景,无法单纯地用“写生”二字概括。“圆山派”对后世的日本美术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圆山应举《群鹤图屏风》洛杉矶艺术博物馆藏

圆山应举的《雪松图屏风》,一直传承于三井家,今日已被列为日本“国宝”名单。

站在《雪松图屏风》前,久久凝视,然后深吸一口,仿佛钻入鼻孔的,是那冬日暖阳下,凛冽的雪气,干净清新,令人精神也为之一振。

遥想彼时,完成此作的圆山应举,站在自己的大作前,应该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吧!只不过他呼出的,乃是吹向整个日本画坛的一股新风。

日本屏风样式

二曲一双屏风

二曲一只与四曲一只屏风

六曲一只屏风

六曲一双屏风

关于《雪松图屏风》

空气、松树、白雪,巧妙构成画作生机勃勃的场景;

画作具有强烈的写实风格与清新的画风;

这是一幅重视写生,让人产生亲近感的画作;

画家为“圆山派”创始人,日本写生画先驱圆山应举;

此作为日本富商三井家族委托创作,被认定为日本“国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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