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对于TikTok美国业务来说，犹如过山车一般。

在9月18日美国商务部出台文件，要求自9月21日零点开始，下架美国境内的TikTok和微信APP后不到36小时，特朗普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他已批准了此前TikTok与甲骨文和沃尔玛公司达成的合作协议。TikTok将继续在美国运营，美国资本在TikTok股权占比达到53%，TikTok美国用户的数据将交由甲骨文运维。

在特朗普批准协议后，商务部此前针对TikTok的限制性指令也随之推迟。TikTok母公司字节跳动北京时间今早发布声明，确认甲骨文、沃尔玛对TikTok的合作形成原则性共识。

现在这项协议距离正式完成只剩下最后一步：中国政府的批准。

“这笔交易得到了我的祝福”

当地时间9月19日，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在前往北卡罗来纳州费耶特维尔参加竞选前，在华盛顿白宫南草坪开了一个小型发布会。他宣布自己“原则上”批准TikTok与沃尔玛和甲骨文公司达成的协议，“这笔交易得到了我的祝福。”

特朗普表示，此次协议达成后，TikTok将在美国成立一家新公司，“名字还叫TikTok，但它与中国公司无关，新公司将完全由甲骨文和沃尔玛控制。”

《华尔街日报》援引知情人士的消息称，根据交易条款，沃尔玛和甲骨文将在美国运营TikTok的新实体中共享20％的股份。而在特朗普发言后不久，甲骨文宣布将作为TikTok的安全云服务提供商，并持有12.5%的少数股权。

据悉，美国公司和投资者将拥有53％的所有权；中国投资者将拥有36％股份；其他主要来自欧洲的投资者将拥有11％的股份。如此一来，美国企业就在新公司中拥有了股权多数，这也满足了美国政府对新公司要在美国公司控制之下的要求。此前，特朗普在9月16日谈到字节跳动可能将保留对新公司的多数股权时曾评论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不高兴。”

另据路透社17日报道，新公司或将以“TikTok Global”命名。在董事会中，美国董事将居多数，公司还会任命一位美国首席执行官和安全专家。

至于美国用户的数据问题，特朗普表示，“协议将确保用户数据百分百的安全。”路透社援引熟悉交易内情的人的说法称，甲骨文将拥有所有数据，并有权检查TikTok的数据源代码。

特朗普还补充说，甲骨文和沃尔玛正计划设立一个总额50亿美元的基金，用于美国年轻人的教育：“这就是我之前一直强调的‘贡献’！”

8月初，特朗普曾声称，无论是哪家美国公司接手TikTok美国业务，交易款中的绝大多数都要上交美国财政部。不过据路透社消息，政府律师本周告诉她，这种从交易中“抽成”的做法并不合规。据悉，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特朗普表现得“十分恼火”。

除此之外，特朗普还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该协议将创造2.5万个工作岗位，其中绝大多数都在得克萨斯州，因为新公司将建在此地。目前TikTok的美国业务办事处位于加州。

特朗普在做出上述表态后不久，TikTok母公司发布声明称，字节跳动、甲骨文、沃尔玛已对TikTok的合作形成原则性共识。三方将按照此共识，尽快达成满足美国和中国法律要求的合作协议。

至于50亿美元的教育资金，字节跳动在声明中表示，“我们也是从新闻中第一次听说50亿美金的教育基金。公司一直致力于教育领域的投入，也计划和合作伙伴、全球股东一起为全球的学生启动基于AI和视频技术的在线课堂项目。”

峰回路转的“下架危机”

特朗普批准协议也给刚刚遇到APP下架危机的TikTok获得了喘息之机。

当地时间9月18日早间，美国商务部发布命令，出于“对国家安全和数据隐私方面的考虑”，将在9月21日零时起禁止通过美国的在线移动应用程序商店发布或维护微信或TikTok移动应用程序、组成代码或应用程序更新的任何服务；禁止通过微信移动应用程序提供的任何用于在美国境内转账或处理付款的服务。

此举意味着微信和TikTok的应用程序无法进行更新，微信将只能保留个人通讯功能。不仅如此，“随着时间流逝，使用体验会越来越糟，可能会出现延迟和间歇性掉线。”商务部一位官员表示。

TikTok和微信母公司腾讯旋即发出声明。TikTok表示反对美国商务部的决定，“TikTok将继续坚持诉讼，维护用户、创作者、合作伙伴以及公司的正当利益。”腾讯则表示，他们将继续与美国政府沟通，以争取长期解决方案。

而在特朗普宣布批准TikTok与甲骨文和沃尔玛达成的协议后，美国商务部很快发布通知称，原定于9月20日生效的禁令，将被推迟到9月27日晚23时59分。这意味着如果此项协议如果能在上述截止日期之前完成所有相关手续，那么TikTok就将避免应用程序被下架的命运。

TikTok的“难兄难弟”，微信也可能获得转机。

在“下架令”宣布当天，彭博社报道称，美国地方法官劳雷尔·比勒（Laurel Beeler）在听证会上表示，由于特朗普的命令含糊其辞，她愿意应美国微信用户联盟的要求对该命令给予初步禁令。

此前，由部分华人律师组成的非营利机构美国微信用户联合会（USWUA）向加州地方法院提起诉讼，要求对特朗普政府8月6日出台的针对微信的禁令发出临时禁令。

虽然今天已有消息称，USWUA已获得胜诉，但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加州最高法院出庭资格律师，国际政治法律学者张军告诉全现在，“这一说法有些草率，目前加州法院还没有做出最终裁决。”

根据应用程序分析公司App Annie的数据，8月份，微信在美国拥有330万活跃用户。另据移动分析公司Sensor Tower的数据，自从2014年至今，微信已在苹果应用商城App Store和谷歌应用商城Google Play上累计下载2200万次。

值得一提的是，自商务部发布命令后的30多个小时里，美国iPhone微信下载量激增。SensorTower的数据显示，微信已成为周五当天美国下载量排名第100位的应用程序。而此前，微信下载量排名通常是在1000到1500位之间。

澳大利亚外交政策智库罗伊研究所专栏作家艾略特·扎格曼（Elliott Zaagman）指出，“在美国，禁用App这样的事还没有先例，更何况微信对于用户的影响力还要高于TikTok，从法官的角度来看，延迟禁令是一个合理的策略。”他相信，“针对微信的禁令会被法院驳回。”

“一笔多赢的交易”

对于TikTok与甲骨文等企业达成协议，张军律师认为，它是一笔多赢的交易。

“首先，新实体公司由美方控股会令美国企业感到满意；其次，数据问题得到解决，又让国内担忧国家安全问题的人打消了疑虑；最后，TikTok在美国的上亿用户也会很高兴。对特朗普来说，这是一举三得的协议。”

此外，“在美国大选激烈焦灼的时刻，特朗普此举也有争取选票之意”，张军对全现在表示：

“这次协议可被特朗普解读为是针对中国企业的强硬举措，这样能帮助他赢得民粹主义支持者的选票。此外，新公司能创造的2.5万个就业岗位也是他在这次讲话中大力宣传的。很明显，他希望告诉选民，自己在努力改善美国的就业形势。”

“最后不能不提的是年轻人的选票”，张军律师补充道，“很难说俄克拉何马州集会空场事件对特朗普此次做出的决定没有影响。”

6月20日，特朗普在俄州塔尔萨市的俄克拉荷马银行中心举办了疫情爆发以来的首场竞选集会。不过当他进入场地准备演讲时，发现能够容纳1.9万人的场馆只有6000多人检票。场馆内二层平台人迹寥寥，场外也几乎空空如也。

而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场面，一个重要原因是很多TikTok用户预订了现场票却故意没去。

据应用数据追踪公司Apptopia的统计，TikTok在美国的日活跃用户人数为5000万，其用户总量高达1亿人，其中绝大多数是年轻人。俄克拉何马州集会空场事件已经表明，TikTok用户正在逐渐成为影响美国两党角力的新生力量。

事实上，就在商务部发布针对TikTok的下架令后不久，三名TikTok美国创造者就宣布，他们将对该命令提起诉讼。从这个角度看，特朗普批准TikTok与甲骨文和沃尔玛的合作协议，使其避免关停的结果，也是在争取年轻人的选票。

“政治因素将成为出海企业的首要考量”

虽然批准交易让特朗普获得了诸多好处，但张军律师指出，“字节跳动也不是输家。至少这份协议让TikTok避免了关停的命运。”

艾略特则认为在此次事件中，TikTok是大赢家，“因为如果没能达成协议，导致TikTok美国业务直接关停，那对于字节跳动来说就是一场惨败。这意味着他们此前在美国市场的投资也都彻底打了水漂。”

现在看来，与甲骨文和沃尔玛的协议已是TikTok美国业务所能争取到的最好结局。

那么TikTok此次在美国的遭遇又给中国其他出海企业带来了哪些启示？

张军律师认为，TikTok和微信的遭遇表明，现在的美国在科技领域应对外国投资时愈发敏感，这势必会对中国企业今后来美国投资发展产生不利影响。未来的中国企业再考虑赴美发展时可能会首先把地缘政治因素纳入首要考量因素。同时还要对投资国的相关法律有更多深入、细致的了解。

国别政治风险分析师诸正认为，TikTok在美封禁风波给其他中国企业的一个教训是，应尽早组建国际公共政策团队：

“很多中国企业重视政府关系团队，但对国际公共政策团队缺乏重视。以字节跳动为例，距中美科技战开始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可是直到美国扬言封禁Tiktok，这家科技巨头才匆忙扩大自己的国际公共政策团队，这已经有点晚了。”

在接受全现在采访时，诸正表示，如果字节跳动公司能早点组建国际公共政策团队，他们可能会更早意识到美国政府的担忧：

“虽然字节跳动在美国政府颁布禁令后，就对外宣称，自己将把美国业务分拆，但从实际情况看，这个动作已经晚了，你不能等人家准备禁你了你再去做，这很被动。要提前把工作做好，还要尽快联系游说公司和公关公司。争取赶在美国政府行动前，就把‘遵守美国法律、和中国政府做切割’等内容做足宣传。因为从宣传到发酵，让这些概念到深入到美国政客头脑里要花很多时间。”

提到美国选情对于中国科技公司出海美国的影响，诸正认为，如果是拜登当选，那么“他可能不会像特朗普这样做得这么绝，他可能会采用细水长流的手段打压中国科技企业，比如和一些国家组成某些联盟，制定出有关科技企业数据共享相关的行业规则，用一个基于发达国家的标准来制约中国。”

虽然在美国市场遇挫，但诸正认为，东南亚地区、非洲、拉丁美洲和东欧地区依然有中国企业的发展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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