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黑命攸关”运动又起波澜。本周末，以肯塔基州的路易斯维尔市为中心，全美多地爆发抗议游行，路易斯维尔还有两名警察遭到了枪击。

这次大规模抗议游行发生的导火索是肯塔基州法院做出的裁决。

当地时间9月23日，路易斯维尔的一组大陪审团裁定，此前参与枪杀黑人女士布伦娜·泰勒（Breonna Taylor）的一位警官不会受到指控。今年3月发生的这起案件，由于警方连开32枪导致泰勒死亡而轰动一时。

与5月明尼苏达州的弗洛伊德之死，以及8月威斯康星州布莱克被枪击至瘫痪不同，泰勒之死案触及的不只是警察的执法限度，更是个人自卫权与警察自卫权之间的冲突。

被陪审团激怒的民众

这次被裁定不受指控的警官名叫布雷特·汉基森(Brett Hankison)。

作为前路易斯维尔市警局的警探，今年3月13日，汉基森与科斯格罗夫警探(Detective Cosgrove)、马丁利队长（Sergeant Mattingly）以查禁毒品为名，闯入泰勒女士的家，与开枪自卫的男主人交火。警方连开32枪，导致手无寸铁的泰勒当场死亡。然而事后调查却表明，这位生前在急救中心工作的女医生家里并没有藏匿任何毒品。

悲剧发生后，泰勒的母亲塔米卡·帕尔默（Tamika Palmer）以泰勒非正常死亡为名起诉了路易斯维尔市，并于9月17日获得了1200万美元的和解金。但她和她的律师都坚持认为，只有涉事警察的谋杀指控成立，才算是对这一案件的公平交代。

但是，科斯格罗夫警探和马丁利队长都没有被起诉，如今陪审团也决定不起诉布雷特·汉基森，只不过要汉基森缴纳1.5万美元的保证金。这让泰勒的家人极为不满。

9月25日，泰勒的家人在路易斯维尔市的杰斐逊广场发表演说，表达了对不起诉任何一位涉事警察的决定而感到震惊和愤怒。

“周三出炉的结果让我对司法系统、警察组织、法律体系彻底失去信心了。” 泰勒的母亲塔米卡·帕尔默失望地表示，这种决定根本就不是为了保护长期处于歧视地位的美国有色人种。

全国各地的抗议者都对帕尔默表示了支持。

事实上，在陪审团23日宣布决定后不久，路易斯维尔就有数百位民众立即走上街头。许多示威者手持标语，上面写着“废除警察”和“黑命攸关”（Black Lives Matter）。

据路易斯维尔市警察局长罗伯特·施罗德(Robert J. Schroeder)介绍，周三晚上路易斯维尔发生了16起抢劫事件，有127人在抗议活动中被捕。还有两位警察遭到了枪击，一位腹部中枪，另一位腿部中枪。不过他们并没有生命危险。

周四晚间，该市市长格雷格·费舍尔宣布将每天的宵禁时间从晚上9点延长至早上6点30分，宵禁结束日期将从原定的本周六上午一直延续到本周末结束。

连开32枪属于“正当防卫”？

抗议民众之所以群情激愤，主要在于他们认为警察有罪。

其实，大陪审团此次对涉事警察汉基森做出的不指控裁决，并不是基于“故意杀人”或“防卫过当”等罪名，而是因为其在突袭泰勒家时鲁莽开枪，危及到了泰勒家的邻居——所谓涉嫌“肆意从事对他人造成重大死亡危险或严重身体伤害的行为”。至于其他两位警探，检察官根本就没有发起过诉讼。

其实，这背后凸显了个人自卫权与警察自卫权的冲突。

按照肯塔基州法律，公民可以使用致命武力对付破门而入的入侵者，这项法律也被称为“城堡法”（castle-doctrine statute）。

但与其他许多司法管辖区一样，肯塔基州也同样保证了警察的自卫权，“在遭到威胁时，警方可以使用致命武力。”另外，上文提到的“城堡法”还不适用于警方。也就是说，即便是在自己家里，住户也不可向警察开枪。

在这起案件中，恰好发生了警察行使自己权利时，与“城堡法”的冲突。

事件发生前，警方手中的证据显示，泰勒的前男友、毒贩格罗夫曾多次到访泰勒家。警方还通过监控录像和GPS追踪器发现，有一次格罗夫从泰勒家出来时手中还拎着一个包裹。

警方据此怀疑，泰勒可能也涉嫌藏毒。于是事件当天夜里，三位警察带着法院开具的“强行入门许可”（“no-knock” warrant）到达泰勒所在公寓门口。所谓“强行入门许可”，是指警方在进入涉案人员房间时，无需敲门，即可直接破门而入。

响亮的敲门声叫醒了泰勒和其男友肯尼斯·沃克（Kenneth Walker），两人赶紧下床来到门口。沃克后来接受采访时回忆，他听到外面的人敲了很久门，不过他始终没听到门外有人宣称自己是警察。

当时他第一反应是，“一定是泰勒前男友格罗夫又来寻衅滋事！”于是，感到自己和女友的生命面临巨大威胁的沃克赶紧准备好了枪……

“砰！”随着房门被撞开，沃克扣下了扳机，马丁利队长也应声倒下。不过后者忍住了腿部的疼痛，抬手向漆黑走廊里的两个人影回击6枪。与此同时，他的搭档科斯格罗夫警探也打出了16枪。事后调查表明，正是两人的22枪中的6枪击中了泰勒。

和这两位警察不同的是，汉基森选择了另一条攻击路线。他跑进了停车场，从那里向泰勒家方向射击。不过他打出的10颗子弹并没有击中任何人，却穿过泰勒家，进入了后面的3号公寓，当时住在那里的一位孕妇、她的丈夫和5岁的孩子正在睡觉。

虽然3号公寓的住户幸运地避开了飞来横祸，但这并不意味着汉基森就可以逃离法律制裁。根据肯塔基州的法律，汉基森的举动最高可判5年监禁。

这次大陪审团之所以决定放弃指控汉基森，关键在于他们接受了相关部门提供的调查结果，相信警方在闯入泰勒公寓前已经敲了门，并清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而与汉基森不同的是，另外两位开枪击中泰勒的警察既没有被警局开除，也没有遭到检方指控。原因很简单，在州法律看来，他们属于“正当防卫”。

没有公开的证据

始自路易斯维尔的愤怒很快蔓延到了全美诸多地区，包括洛杉矶、达拉斯、纽约、波特兰等城市，民众都举行了各种抗议活动。

美国两党总统候选人也进行表态。这一次，特朗普和拜登达成的“共识”不少，两人都在发言中表达了对泰勒家属的慰问，都强调抗议活动要保持和平，“暴力行为是不可接受的”。

双方的冲突点在于对待肯塔基州司法机构的态度。拜登表示大陪审团不起诉涉事警察的行为“没有对人们渴望正义的诉求给出正确回应”。

特朗普关注的是两位在抗议活动中被枪击的警察。枪击消息传来后，他很快在Twitter上发文，声称自己正为中枪的警察“祈祷”。

特朗普还特别提到了肯塔基州检察官丹尼尔·卡梅隆，他对这位34岁的共和党政坛新星在此次风波中的表态表示赞赏。

此前，在大陪审团宣布决定后，丹尼尔·卡梅隆坦承，他知道有些人不会满意。不过他补充道，“如果我们只是出于愤怒而采取行动，那就没有正义。因为暴民的正义不是正义。用暴力寻求的正义只是复仇。”

虽然上述发言赢得了包括特朗普在内的不少人的赞赏，不过也有评论认为，作为肯塔基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检察官，卡梅隆没能尽己所能地积极追究此案。《华盛顿邮报》专栏评论员拉德利·巴尔科（Radley Balko）就认为，卡梅隆本可以在整个司法过程中处理得更为透明。

截至目前，司法机构不仅没有公布陪审团报告，包括泰勒的尸检报告、冲入泰勒房间的警察身上佩戴的摄像头拍摄的内容等，都未公开。

肯塔基州州长比什艾尔已经要求卡梅隆将调查和诉讼细节都公布出来，“大家应该看到大陪审团、调查人员和总检察长所看到的东西，我相信肯塔基州群众愿意相信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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