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河南省淅川县遭逢大旱,供应县城用水的丹江口水库水位下降。一日,当地一个牧童在水库边放羊,一不注意,就被露出地面的器物绊倒。没想到,这一跤,却发现了2000年前的楚墓。

王子午鼎
这是一处春秋中晚期的楚国贵族墓葬群,位于河南省淅川县丹江口水库西岸的仓房镇下寺东沟村,被名为“淅川下寺春秋楚墓”。考古队在此共发掘了25座墓葬、5座车马坑。其中,贵族墓就有9座,由于等级高贵,陪葬器出有成套的青铜礼器和玉器。而最重要的当属2号墓出土的王子午鼎。从鼎腹的铭文中记载“王子午择其吉金”和“令尹子庚民之所敬”等字来推断,墓主是楚共王和楚康王时期的王子午。
春秋时期的楚庄王威震天下,名列春秋五霸之中,世人更是铭记他“问鼎中原”的狂妄。楚庄王的自大,并非没有道理。公元前597年,晋楚为春秋末年最强盛的两个国家,楚军在邲之战中大破晋军,从此楚庄王一鸣惊人。但楚庄王也不是单纯穷兵黩武的君王,在获胜后,他很明确的希望可以以德服人。最好的状态是以武止戈,让百姓能够安生,而非无尽的杀戮。
楚庄王的时间地图
《左传·宣公十二年》:丙辰,楚重至于邲,遂次于衡雍。潘党曰:“君盍筑武军,而收晋尸以为京观?臣闻克敌,必示子孙,以无忘武功。”楚子曰:“非尔所知也。夫文,止戈为武。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于时夏,允王保之。’又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其三曰:‘铺时绎思,我徂维求定。’其六曰:‘绥万邦,屡丰年。’夫武,禁暴、戢兵、保大、定功、安民、和众、丰财者也。故使子孙无忘其章。今我使二国暴骨,暴矣;观兵以威诸侯,兵不戢矣。暴而不戢,安能保大?犹有晋在,焉得定功?所违民欲犹多,民何安焉?无德而强争诸侯,何以和众?利人之几,而安人之乱,以为己荣,何以丰财?武有七德,我无一焉,何以示子孙?其为先君宫,告成事而已。武非吾功也。古者明王伐不敬,取其鲸鲵而封之,以为大戮,于是乎有京观,以惩淫慝。今罪无所,而民皆尽忠,以死君命,又可以为京观乎?”祀于河,作先君宫,告成事而还。
楚庄王带领楚国进入空前的盛大后,便很快地去世了。庄王之下有记载的王子共有四人,分别是王子审、子襄、子庚、子南。王子审继位成为了楚共王,而其他三位王子则先后担任楚国令尹。其中,子庚,名午,也就是王子午鼎的主人。他贵为楚王的同袍,还在晋楚争霸中立下诸多功劳。才晋楚争霸时,正值吴国逐步兴旺的时期。王子午就曾率领楚军大败吴国军队,并于战后两年接续兄长子襄,成为楚国令尹。
关于令尹子庚的记载不多,一件是他先被困于秦国,后用计逃回楚国;一件则是他带兵攻打郑国却惨败的记载。不过,在记载中的细节却足以显示子庚当时受重视的程度。
《左传·襄公》:“秦嬴归于楚,楚司马子庚聘于秦,为夫人宁,礼也。”
襄公12年,子庚受命前往秦国恭请归宁的秦嬴返回楚国。当时子庚还未成为令尹,但已任司马的重职,类似于当今的国防部长。子庚抵达秦国后,便被秦王有意的围困下来。对此,子庚也用计让自己的弟弟贿赂晋人,使之在新蔡一带筑城,并迫使秦人释放子庚,以停止筑城后布军的计划。果不其然,秦人真的释放了子庚,事后楚国还再送三百车礼品给晋国作为答谢。
是怎么样的一位司马,让秦国尽管无理也要扣留,让晋国不惜进犯秦人也要将其释放,更让楚国不惜重金也要让他回国。子庚的重要性在此不言而喻了。
《说苑·权谋》:“楚公子午使于秦,秦囚之,其弟献三百金于叔向,叔向谓平公曰:‘何不城壶丘?秦楚患壶丘之城。若秦恐而归公子午,以止吾城也,君乃止,难亦未构,楚必德君。’平公曰:‘善。’乃城之。秦恐,遂归公子午使之晋,晋人辍城,楚献晋赋三百车。”

王子午鼎铭文
淅川下寺春秋墓的二号墓,出土了7个列鼎。其中,刻有王子午铭文的王子午鼎最受瞩目。王子午鼎外表呈宽体、束腰,内部为平底。两侧有斜立的耳,器口有一周厚边,器身周围有六个浮雕夔龙作攀附状。王子午鼎束腰的设计,会让人直接联想当时“楚王好细腰”的记载。此时正值春秋末年,是晋、楚、吴三国强盛之时。王子午鼎的装饰形态,很具有当时的楚国特色。不过,楚王好细腰的典故,出自楚灵王。楚灵王在位时,子庚已逝世十多年。王子午鼎的设计,可能可以反应当时一个社会审美的风气,只是到了楚灵王在位时被记载下来。

除此之外,王子午鼎上的铭文,也表现了楚国非常著名的虫鸟篆。虫鸟篆是春秋战国时期相当具有代表性的一种装饰性字体。它较常出现在南方诸国中,诸如:吴、越、楚、蔡等地。最典型的虫鸟篆,可在王子于戈等吴、越青铜器上见到。王子午鼎的铭文并非典型的虫鸟篆,但其韵味已经包含其中。
包含王子午鼎在内的7个列鼎,也代表着子庚的身份。鼎,在青铜时代属于身份象征物,只有高等级贵族才配有青铜鼎。而墓葬制度中,列鼎的数量也代表了墓主身份的尊卑。周代天子墓中列9鼎,再次诸侯7鼎、大夫5鼎、元士3鼎。因此,配享7鼎的子庚,在当时被视为诸侯一般的等级。这也代表着当时楚王已经等同于周天子的存在。因此,子庚的父亲楚庄王当年问鼎中原,并非突发奇想,而是整个楚国早已认同楚王即为天子一般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