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过分多说 自己清楚，你我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不必在乎许多 更不必难过，终究有一天你会明白我。
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现在不是从前的我。
——窦唯
1994年，上海的一家餐厅里，高晓松、那英等人齐聚，宣告了内地流行乐坛的诞生，杨钰莹、任贤齐的歌开始在大街小巷的商店门口响起。也是在这一年，被公认为中国摇滚巅峰的香港红磡演唱会举行，窦唯用迷幻梦呓的嗓音在台上唱《高级动物》，台下观众跟着痴狂。这个时候的窦唯也想不到，他在歌词里问的“幸福在哪里？”，或许永远都没有答案。
关于窦唯的故事还得从1985说起。英国威猛乐队来到北京演出，当时人们从没听过那样的音乐，贝斯和鼓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燥烈的音响混着人声简直要把舞台掀翻，坐在台下的崔健被这场演唱会刺激完，第二年就在工体唱出了《一无所有》，算是给中国摇滚打开了个门缝。而一脚把门踹开的那个人，这个时候才16岁，跟着台下的观众一起发懵，这就是窦唯。
年轻时的窦唯
写出后来被看做经典的《无地自容》是六年之后的事了。在这之前，窦唯先在一所职高学精神病护理，接着又考到北京青年轻音乐团，过着四处走穴、垫场的日子，唱崔健、齐秦的歌也能赚到不少钱。直到在一场演出中遇到黑豹。
黑豹遇见窦唯之前，这支乐队刚经历了主唱丁武出走，双方一碰面，窦唯就成了黑豹的主唱，不过这个时候的黑豹依然在摇滚圈寂寂无名，就连“90现代音乐会”的舞台都没能登上，气的乐队成员在舞台下大哭。到了1991年，一个叫王菲的姑娘出现了，经王菲举荐，黑豹参加了“深圳之春现代音乐演唱会”，当场被曾挖掘出beyond的陈健添签进滚石唱片，同年，黑豹成员李彤用20分钟写出一首曲子，作词的工作则落到了窦唯头上，那句“不再回忆，回忆什么过去，现在不是从前的我”刚被窦唯唱完，在场的人都心照不宣的安静下来——中国摇滚史上，又一首划时代的作品出现了。
黑豹乐队
即使是现在回头来看，1991也是黑豹最辉煌的一年。同名专辑《黑豹》在香港火爆，里面的《无地自容》、《don’t break my heart》传唱一时。次年，在盗版大量滋生的情况下，《黑豹》大陆销售量依然突破150万张，黑豹乐队迎来了自己商业价值的顶峰时刻，不过，这已经跟窦唯没什么关系了，窦唯在1991年末正式离开黑豹，失去了窦唯的黑豹尽管红极一时，但很快陷入了频繁更换主唱的罗生门之中，再没掀起任何波澜。
据传，离开黑豹时，窦唯曾许下承诺，再也不唱《无地自容》，“你要唱了《无地自容》，我们肯定玩儿完。”这是队友郭传林的原话，或许这就是窦唯几十年来再没唱过《无地自容》的缘故。不过即便如此，后续也再没有任何一位主唱演唱的《无地自容》能望窦唯项背。1992年，黑豹接受李咏采访时被问到窦唯离开的原因，郭传林只是回答，“窦唯想做自己的音乐，我们衷心祝福他。”
窦唯
离开黑豹的窦唯很快组建了一支自己的乐队，取名“做梦乐队”，只发了两首歌又匆匆解散。窦唯又和何勇、张楚一起组成“魔岩三杰”。1994年，窦唯的专辑《黑梦》和张楚的《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何勇《垃圾场》一同发布，“魔岩三杰”的名号一举打响，这时候的中国摇滚也迎来了最为璀璨的时刻，香港红磡演唱会举行了。
“魔岩三杰”：张楚、何勇、窦唯
就算到了今天，一提起香港红磡，还能让摇滚乐迷们血涌。那一晚，香港红磡体育场座无虚席，窦唯唱着《高级动物》，台下观众跟着痴狂；何勇开口唱歌之前，放下豪言：“四大天王是小丑，也就张学友会唱歌，不信咱们来比比？”，尽管，窦唯唱错了歌词，张楚的吉他走音，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台下癫狂的观众。在后续的相关文章中，甚至提到黄秋生在现场激动地裸奔。
不过这一晚之后，内地摇滚的境况便急转直下。黑豹推出的唱片无人问津，张楚忽然写不出歌，何勇被禁演，窦唯与王菲感情破裂，再也不愿开口唱歌……红磡演唱会之后，“魔岩三杰”留给人们的似乎只有一句“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儿了”的调侃。
香港红磡吹笛子的窦唯
不再开口的窦唯变得让旧日的朋友几乎认不出。二十多岁时，窦唯每天醒来躺在床上大喊一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是出门之前的必修课，而此时的窦唯不爱说话，不去人多的地方，每天起床就去后海的酒吧泡上一天，日复一日。
张楚这样形容那段失落的时光：“在那个时候，你已经成为一个新的你，而别人还没有成为一个新的我，那种孤独的滋味，是很不舒服的。”这种孤独感，从成名伊始，伴随他们至今。
这个时候的窦唯写出的歌也越来越吊诡，不管是后续发行的《山河水》、《艳阳天》，还是《镜花缘记》、《殃金咒》等，都没有得到听众和市场的认可，数年前发行《无地自容》备受追捧的盛况，已经成了昨日黄花。在某场音乐节上，窦唯演唱《殃金咒》，在窦唯全程没有歌词的哼唱中，台下观众相继离场，只有少数歌迷坚守。
窦唯专辑《山河水》
从《无地自容》时的一举成名，到《殃金咒》的寥落无人问，正和二十年来中国摇滚的命运轨迹奇妙的相似。
1986年，崔健唱着《一无所有》，拉开了中国摇滚的大幕。1992年，窦唯的《无地自容》创造了内地摇滚商业化的奇迹。
然而昨日繁花，顷刻零落。
中年“魔岩三杰”
现在的窦唯屡屡引起关注，不外乎是发胖、脱发，中年体态尽显，亦或是与王菲的陈年旧事。
外界想要以“明星”的标准去审视窦唯，乐迷总想以“窦仙儿”的标签去神化窦唯，但如今的窦唯一直都以满不在乎的状态，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做着没几个人听得懂的音乐。
那个演唱着《无地自容》的窦唯，唱着“辉煌、暗淡、得意、伤感、幸福在哪里？”的窦唯，不知道二十多年以后，有没有对现状感到幸福。
本文参考资料：
《崔健、唐朝、黑豹、魔岩三杰：中国摇滚史上绝无仅有的理想主义十年》，载于“南窗文化生活”
《窦唯和中国摇滚的江湖恩怨》，宅少
《当我们在谈论94年红磡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如是
《“黄金时代”的幻象：二十世纪中国摇滚简述》，林艾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