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因新冠病毒疫情陷入了隔离，隔离带来人的静默。英国的一位艺术家斯图尔特·福克斯在这种静默中，听到了另一些声音。
变化
斯图尔特·福克斯（Stuart Fowkes）是一位收集声音的人。
从2014年起，他就开始记录世界上不同城市的声音。譬如他常常在夜晚闲逛牛津大学校园，特意经过那座世界上最古老的图书馆，听里面传来空调单调而持续的低鸣声，“就是这样一种声音为人们保存着跨越400多年的书籍。”
斯图尔特·福克斯 图源：未来城市项目官网
变化是从今年3月开始的。
当时新冠病毒开始在全球蔓延，福克斯的记录也捕捉到了城市里声音的变化。繁忙的交通带来的鸣笛和引擎声一天比一天更小，但救护车的声音更频繁了，也更加刺耳。在住宅区，到了饭点，社区里比以前更多地传来锅碗瓢盆的撞击声。因为疫情，许多家庭各自隔离，过起了更传统的生活。
福克斯的记录里，在希腊塞萨洛尼基，人们时常在家里听到红角鸮的鸣叫，这是一种长约20厘米的小型猛禽。人们都快忘了，在被车流声淹没之前，这里生活着那么多美妙的生物。美国旧金山的小鸟也重新找到了没有引擎隆隆声的早晨。纽约时代广场罕见地空空荡荡，只能听见摩天大楼里机器和空调运转的嗡嗡声。
不同城市同时以不同的语言，在公共场合播放着警示语音，“戴好口罩，掩住口鼻，保持人和人之间的距离……”
打开塞内加尔圣路易斯的一段录音，是一首从出租车收音机中播放的抗疫歌曲，歌手在歌曲里祈祷，病毒千万不要传播到本地的社区。来自欧洲的另一段录音是意大利警车在街头巷尾行驶时播放的警示语，敦促人们尽量呆在家中。警车上的扩音喇叭和救护车来回的笛声混杂在一起。而当他们都渐行渐远时，鸟鸣填补了寂静。
重现
多年来因噪音污染而消失的城市特有的声音再次出现了。
如果你仔细留意你所在的社区，会发现一些动物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许久不曾听到的虫鸣。了解自然的人，可以从里面听到一个城市错综复杂的自然环境。西方城市教堂的钟声变得如此清晰，暗示了一个小镇的历史。
今年三月，德黑兰街头艺人在寂静的街道上弹奏音乐，伊朗的人们也在努力适应着从未冷清过的波斯新年。当你听到美国一些城市在疫情期间对特朗普政府的不满抗议声，你或许能隐约听出这些城市的复杂政治历史。
别误会，福克斯并没有单纯地存储这些声音，而是将这近4000条录音做成了一副声音地图，它包括了世界上100多个国家和地区。
他把这个项目叫做“未来城市”，并且重新制作了这些声音，由艺术家进行混音，添加音乐、档案声音或是政治背景。他希望这个项目不仅有时代样本的意义，也能展示个人对现代城市的反思与表达。
荷兰阿姆斯特丹的居民或许没有发现，前新冠疫情时期，他们的耳朵已经很难穿过这个城市的噪音，捕捉到历史悠久的韦斯特克教堂的钟声。
阿姆斯特丹韦斯特克教堂街景 图源：视觉中国
可是对于这个古老的城市来说，这个钟声曾经穿堂过巷，帮助生活在其中的人们在任何特定时间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如今，病毒几乎清空了整个荷兰的街道，韦斯特克教堂的钟声再一次成为这个城市里最清晰的声音，没有人不希望新冠病毒早一点得到控制，可是福克斯也很惋惜，当公共健康危机最终解除，汽车轰鸣声将再一次代替那些悠远的钟声，淹没这座城市。
未来城市
“未来城市”项目由福克斯发起，迅速发展成一个全球合作的项目。目前已有超过750位艺术家加入其中。
项目最初定于3月发布，正值冠状病毒病例在世界范围内激增之际。他说：“那是世界上所有城市的声音突然改变的节点，希望它不会一直持续。” “我和我的朋友们将继续收集新冠病毒期间的城市声音，一点点收入‘未来城市’地图中，它记录着我们的城市曾经如何存在，又因新冠病毒如何改变和恢复。”
如果我们将新冠病毒前的世界作为一个时期来划分，福克斯在那时记录的城市声音，正在变得越来越相似和嘈杂，尽管城市里的声音那么吵闹，可是普通人几乎感受不到周围的声音变大了。福克斯不喜欢这样的变化，他认为这是全球化和快速城市化的“副作用”。随着城市的发展，它们几乎必然以非常相似的方式向前发展着，高层建筑、建筑工地和汽车交通，是一个现代城市的必需品。
斯图尔特·福克斯记录了全球各地的声音 图源：斯图尔特·福克斯
在“未来城市”里，一条条声轨的交错代表着音乐和画面并不是各自独立的，旋律和场景能够以不同的方式唤起人们充满情感的回忆。
福克斯希望这个项目可以让人们从听觉的维度关注所居住的城市，我们除了视觉上的美，还拥有听觉上的美。并帮助政府在决策中思考减少城市噪音，例如增加自行车道或重建社区文化。
在数千条城市录音的背后，福克斯可以靠声音认出不同的城市，那些独特的声音尚在，别让它们在消失之前，首先被沉默。
未来城市的样子，在于所有者的塑造。
参考资料：
1. https://audiomediainternational.com/2017/03/16/interview-cities-and-memory-creator-stuart-fowkes/
2. https://www.clotmag.com/interviews/stuart-fowkes-capturing-the-world-into-an-autonomous-network-of-sounds
3. https://citiesandmemory.com/future-c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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