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公社:百年革命的尽头
那是光荣的八个星期,也是血腥的八个星期;那是光荣的一百年,也是血腥的一百年。

文/全历史 哥特人的猫

1871年3月18日,巴黎公社成立。

尽管提出了均贫富、男女平权、保障工人权利等进步的提案,但公社缺少系统性的纲领、也无力让国家摆脱普法战争的泥淖,仅仅71天后就在政府军的镇压下覆亡。

巴黎公社的失败标志着法兰西的百年革命落下帷幕,更是法国近一个世纪无序与流血的缩影。

一百年来,法国革命不断。第一次是在法国大革命(此处可a1793年7月17日的巴黎),人们废除君主制、提出了自由平等的理想,却结出了雅各宾派恐怖统治的毒果;第二次是二月革命,法国人又一次赶走国王、建立共和国,但最终以拿破仑三世戴上皇冠(此处可a1852年12月2日的巴黎)而告终;最后一次就是巴黎公社运动。一次又一次的内战、屠杀,革命带给法国的似乎只是混乱的循环。

拉雪兹公墓的公社烈士纪念墙

自大革命结束后,人们就在不断地反思。法国一个世纪以来的无序与流血,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又应该由谁负责?我们或许可以从巴黎公社的命运中找到答案。

那么,公社运动为什么会爆发?

一般的观点认为,法军在普法战争(此处可a1870年7月19日的巴黎)中失利,梯也尔政府卖国投降,与普鲁士媾和,巴黎人民因为朴素的爱国主义情绪反对缔约、占领巴黎自卫。

但这恐怕只是问题的表象。因为拿破仑三世统治时期,法国的军费在克里米亚战争(此处可a1853 年11月27日的黑海)后节节走高,帝国为此不断削减福利、提高税收,拿破仑三世的支持率肉眼可见地下降。在这种情况下,法国人为何有动力去支持战争呢?

其实,巴黎人起义的核心动力并非高尚的爱国情操,而是基于最现实的需要——生存。

为了准备给普鲁士的大笔赔款,梯也尔政府基本取消了帝国时期的一切福利,国民自卫军每日15法郎的补贴被收回,拿破仑政府延长借贷还款与典当赎取的法令也被废除了。

我们可以从当铺的状况窥见当时巴黎的处境。巴黎市政厅背后的政府当铺,在1871年初典当最多的就是生活用品:裁缝抵押了自己的剪刀与缝纫机;鞋匠抵押鞋刷与矮凳;没有钱支付房租的中产阶级抵押床垫、床单,一家人只能睡在光秃秃的床板上。当政府宣布不能立即赎回的财物都要充公后,抗议的人群占满了街道,巴黎法院仅一个月就接收了四万多起破产诉讼。

1871年3月18日,起义者在巴黎街道上修筑街垒。

此事成为了革命的导火线,失业的破产者们进攻国民自卫军的炮台阵地,很快就控制了巴黎,并开始根据自己的诉求来重塑城市。

公社早期落实的法案在今天看来是很“乌托邦”的。它宣布,免除巴黎的一切房租和贷款利息,并要当铺立即将典当的生活用品还给原主;公社连市民的饮食需求都没有忘记,在街道两边新建了很多咖啡店,售卖廉价咖啡。虽然马克思列宁都强调巴黎公社的社会主义属性,但对实际身处巴黎的人们来说,填饱肚子的位阶显然高过崇高的理想。

遗憾的是,在被革命家看重的上层建筑部分,巴黎公社的确乏善可陈,它几乎重蹈了大革命的覆辙。

因为公社的主体大部分是毫无政治经验的素人,阴谋家们轻易窃取了革命的果实。警察局长拉乌尔·里高打着肃清反革命的旗号,培养了一批只对自己效忠的秘密警察,大肆排除异己,完全架空了公社委员会。靠着自己豢养的五千多名特务,他甚至叫嚣说:“我要给上帝发逮捕令!”

在“流血周”被政府军枪杀的拉瓦尔·里高

为了反抗暴政而革命,却培养出了比过去更恐怖的怪物,这已经成了法国革命走不出的怪圈,革命史专家威廉·多伊尔将之描述为“重塑社会的乐观与激情总是伴随着暴力和恐怖”。

无需过多解释,这种暴力与恐怖注定革命难以持久,但更值得思考的是,谁应当为此负责?

是群众的不理性吗?

巴黎公社的疯狂在后期确实已经到达了骇人听闻的地步。5月,公社委员会通过了一则法案,称巴黎全城的市民都是公社的“人质”,政府军每杀死、逮捕一名公社战士,公社方面都会处决三名人质。

等到 “流血周”开始前,公社又下达了“毁灭”巴黎的命令,号召群众纵火,每烧毁一栋建筑就可以获得10法郎的奖励,杜伊勒里宫巴黎歌剧院因此付之一炬。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暗中为政府和普鲁士军队提供军费的法兰西银行却始终没有受到侵犯。尽管包括马克思在内的国外支持者都建议公社占领法兰西银行,收缴黄金来抵御梯也尔政府的反扑,但公社委员会却选择同银行谈判,最后才借出了70万法郎用来武装自卫军,作为对比,法国给普鲁士的战争赔款是50亿法郎。公社对银行的克制与后期狂热的矛盾让人难以理解,但这也证明了,公社在群体性的暴力之外还留有一些对自由原则的坚持。

公社推倒了拿破仑凯旋的记功碑——旺多姆圆柱。

梯也尔政府又如何呢?

在获得普鲁士的支援后,法军很快打到了巴黎城下,元帅麦克马洪代表政府向城中发电:“巴黎人民,我们来解救你们了。”

法军出色地完成了“解救”的职责。巴黎被攻破后,政府军开始了对革命者的地毯式搜捕,一万七千名公社成员被未经审判地处死,他们被押送到市政大楼,军队的主要处刑工具是机枪和手雷,被害者中还有怀孕的妇女与十三四岁的孩子;数十个与公社无关的市民为了躲避军队搜捕,藏到屠宰场的冰冻肉块下面,也被拉出来一刀刺死。

真的只是公社酿成了这场悲剧吗?

据说拿破仑(此处可a1806年8月6日的维也纳)登基后,曾问过大革命中的刽子手桑松:“杀了那么多人如何入睡?”桑松反唇相讥:“如果皇帝和独裁者都可以安眠,我为何不能?”直接动手杀人的刽子手,与用权力杀人的独裁者;民众朴素的热情,与政府系统性的盘剥,谁应该为1789年到1871年间的混乱承担更大的责任?

这是后人在研究法国革命时永远绕不开的终极问题,不同立场、不同观念的人会从中得出不同的答案,因为我们在认识历史时难以避免个人主观态度的影响(详见规律59 - 主客观结合规律:历史认知的矛盾永远存在)。

历代评价

1、巴黎要么属于我们,要么彻底毁灭。

——公社于1871年5月23日下达的命令,随即开始焚毁巴黎各处的地标建筑。

2、我们用生命梦想乌托邦。我们用死亡实现理想国。

——雨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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