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全历史 锦灰堆

1972年3月24日，黑帮电影《教父》上映，其故事原型人物唐·维托，和他代表的一批移民美国的意大利黑帮团体“黑手党”，一度引发大众对这段历史的关注。

这些黑帮成员从事非法贸易、枪战仇杀，但又以“教父”的形象在混乱的社会局势中保护弱者，颇有中国古代侠客的意味。

暴力理应反对，但人们对于借此保护弱者、挑战权威的人物却总是怀有一种崇拜。

司马迁在《史记》中专为荆轲、专诸这样的游侠刺客作传（此处可a至前515年5月4日的苏州）。

《水浒传》和之后兴起的武侠小说长盛不衰（此处可a至1148年2月10日的栖霞市）。

现在风靡全球的漫威和DC漫画甚至将这类人物奉为英雄。

那么，意大利（尤指西西里）黑帮身上的保护者形象是怎么来的呢？

第一，西西里的帮派（mafia）以武力保护农民的利益。

西西里的帮派领导加默纳原本是西西里当地封建领主手下的一名种植园看守。随着意大利独立战争解放西西里，一批外来的资产阶级接手了当地的柠檬种植园，加默纳被解雇。他给新来的庄园主寄去恐吓信，要求恢复工作。庄园主不以为意，结果转天发现新雇佣的看守被人枪杀。

加默纳重新回到庄园，还替在种植园干活的农民争取到更低的土地租金。其他种植园的农民请他帮忙，加默纳来者不拒。

之后，加默纳又进一步以修道会为名义偷偷组织起一批兄弟，持续震慑庄园主不得反悔和施加报复。对此，有的庄园主逃离了西西里，留下的则向加默纳缴纳保护费，以维持种植园的秩序。帮派应运而生。

这种相对平衡在几十年后意大利与法国的贸易战中被打破。

意大利经济受到重创，西西里岛的庄园主和资本家为了弥补亏损，不得不大幅提高土地租金或是降低工资。

这时期的帮派领导之一维托，以武力和资金支援农民和工人的反抗运动，势头凶猛。但随即招来意大利总理派出四万兵力的大规模镇压。大批西西里民众选择移民，维托又开始为这些人提供偷渡的机会和经济援助，自己随后也暂避美国。

帮派成为保护民众利益的民间力量。

第二，西西里的帮派曾对抗墨索里尼的法西斯政府。

帮派在西西里的控制力相当于地方政府，这使得任何想要接管西西里的政客都绕不过和帮派势力的交涉。墨索里尼（此处可a至1917年2月23日的戈里齐亚）的法西斯政府就在西西里帮派面前吃了钉子。

当时，维托已经从美国返回西西里，并且凭借在美国赚到的大笔资金成为西西里最大的帮派家族。以维托为首的一部分帮派领导对墨索里尼的独裁统治极为厌恶。

于是，在墨索里尼视察西西里时，维托组织西西里民众先是热情迎接，等墨索里尼演讲后，再让民众报以高声的谩骂。墨索里尼震惊之余，还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礼帽不翼而飞。

传闻，那顶帽子一直被维托摆在家里，当作纪念品收藏。

通过这样的方式，维托不仅向墨索里尼表明了抵制，还充分展示了帮派在西西里的强大控制力——即便墨索里尼有军队和保镖在侧，帮派依旧可以威胁其人身安全。

不过，维托因此成为了墨索里尼的眼中钉。墨索里尼向西西里大量派驻军警，当街对帮派成员进行大规模屠杀。之后，又用94门大炮对准维托的住所，限令维托和其他帮派领导投降，随后以重机枪全部射杀。

虽然维托的帮派力量最终没能阻止法西斯进入西西里，但相比其他地区，有效延缓了这一进程，不失为西西里的保护者。

既然西西里岛的帮派愿为保护弱者出力，为何又会成为黑帮帮派的鼻祖？

第一，逐利心态令帮派在做大后成为最大的资本家，并涉足非法产业。

帮派不拒绝寻求保护的人，但以此聚集起来的人群却使整个帮派朝着逐利的方向逐渐黑化。

比如之前提到的加默纳，他帮农民和工人守住土地和工作，令种植园和工厂中80%的人加入了他的帮派。之后，帮派中聚起的农民、看守者、运输工人、水手几乎垄断了产业的每一个环节，加默纳作为帮派领导开始以此大量牟利，最终成为当地最大的地主和资本家。

为了保证帮派的地位不受动摇，加默纳随后跻身政界，干涉法庭，渗入教会，以帮派的人数优势左右选票。这使帮派逐渐偏离了最初的方向。

上文提到的维托，在避难美国时，大量帮派移民很难融入美国社会，开始从事走私、贩毒、制作假币等非法生意。维托作为帮派领导，起初保护移民的行为，逐渐变成了领头投资这些产业。

维托之后的黑手党家族在美国禁酒令（此处可a至1933年12月4日的华盛顿）期间，通过贩卖私酒赚得大量资本，之后又投资房地产、娱乐业等利润丰厚的产业，女星玛丽莲梦露（此处可a至1926年6月1日的洛杉矶）走红背后就有黑手党的资本支持。

第二，美国记者为了制造新闻效果，将美国屡现的意大利语勒索信与意大利黑帮联系起来，渲染了“黑手党”的传闻。

当时，维托等帮派人物还未抵达美国。最初移民美国的意大利人因为谋生困难，开始对后来的意大利移民进行敲诈勒索。

美国警察对此不置可否，但美国记者为了制造新闻，便将美国出现的意大利语勒索信，算在意大利帮派头上。美国记者将一封勒索信上画出的手的图形，视为意大利帮派潜入美国，并开始进行有组织犯罪的标志。这才有了“黑手党”的称呼。

而在记者的报道后，更多的勒索犯为了掩人耳目，开始署名黑手，附会这一并不存在的组织。

维托到达美国后，曾派人惩治勒索者，对被勒索的意大利移民予以保护。因为帮派行为常诉诸暴力，在美国媒体的描述中，惩治勒索被一并算作“黑手党”犯罪的证据，彻底坐实了意大利帮派是犯罪组织的传闻。

原本为保护弱者而生的意大利帮派在人群聚集和逐利心态的驱使下逐渐偏离最初的目的，并以暴力手段和涉足非法产业，最终成为了现代意义上的犯罪团体，这是群体被赋予权威后敢于作恶的又一例证（详见规律31-群体敢做恶：好人为什么会变坏？）。而美国记者对“黑手党”的报道对此又进行了发酵，令意大利帮派原本的保护者形象消失殆尽（详见规律1-“层累说”：古史传播与信息处理）。

历代评价

你必须在不打破瓶子的情况下取走黄油，不能对人提出不实际的金钱要求，使他们生活艰难。而是要帮助他们，保护他们，使他们生意兴旺、生活富足。这样他们不但乐于付给你钱，而且会出于感激之情尊敬你，亲吻你的手。——唐·维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