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逖北伐:闻鸡起舞之后……

 

 

《满江红》 岳飞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康耻,犹未雪。

 

臣子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一:闻鸡起舞

 

刘琨与祖逖,起舞鸡鸣晨。

 

虽有匡济心,终为乐祸人。

 

——李白《避地司空原言怀》

 

在一千六百多年以前,即西晋(265—317)的时候,北方有一对青年人。他们是知交朋友,两个人都很有志气,有爱国心。

 

晋武帝晚年时,国家表面上还是一片太平景象,但实际上已是危机四伏了。统治阶级穷奢极侈,广大农民却穷得连一餐饱饭也吃不上。国家的赋役负担,完全压在劳苦人民身上,迫使他们走上了饥寒交迫的绝路。住在内地的少数民族人民的命运也是这样。这种情况已不是什么秘密,比较有识见、有阅历的人,都预感到天下要大乱了。

 

公元289年,一个寒冷的夜里,这两个青年正在睡梦中,忽听得一声鸡叫。一个青年猛地披衣而起,推醒另一个青年,喊道:“越石!越石!你听!这不是很讨人厌的声音吗?”当时正是夜半时分,人声寂静,这两个青年想到国家的局面不稳,倍感忧愤,一时都涌上心头,就再也睡不着了,于是便舞剑练身,以排除心里的忧闷。这就是有名的“闻鸡起舞”的故事。

 

这两个青年,一个叫祖逖,一个叫刘琨,越石是刘琨的字。后来在西晋末年,天下大乱的时候,两个人都做了一番事业。

 

二:时局艰危

 

祖逖是西晋范阳郡(今河北保定一带)人。祖家是遒县的大姓,上代做过郡太守一类的大官。祖逖的父亲就做过上谷郡(今河北怀来一带)的太守。

 

祖逖兄弟六个,父亲早逝。他从小跟着哥哥们生活。祖逖小时不大肯读书,欢喜交结朋友,不拘小节。他的哥哥们都很为他担心。其实祖逖并不是个荒唐的人,他的不拘小节,欢喜交游,正表示他不愿受世俗礼法的束缚,是个有英雄气概的人。他又轻财好义,常常把谷米、布帛分散给穷困的亲戚和邻居。到十四五岁以后,他才开始用功读书。

 

西晋政权是依靠豪族地主的支持而建立起来的,自然要给豪族地主们一些好处。豪族地主的势力,便更加膨胀起来。西晋政府明令规定依照官僚地主们官品的高低,可以占有一定数量的土地,以及一定数目的佃客和衣食客。

 

因而,当时的官僚地主阶级有权、有势又有钱,生活非常豪华奢侈,荒淫腐朽。有一个名叫何曾的大官僚,一顿饭要吃一万钱,还摇着头说吃得太坏,没有可以下筷子的地方。他的儿子何劭更荒唐,一顿饭要吃两万钱。一万两万钱在当时等于一个小农家庭的全部家产。他们这样豪华奢侈的生活,全部是靠农民供养。农民负担不了,被逼得走投无路,就只有流亡或起来反抗了。

 

自从汉朝以来,有些匈奴人和羌人已逐渐迁徙到边塞以内来。到了晋朝,在现今山西、陕西一带,到处是和汉人杂居的匈奴人和羌人。惠帝时一个官员江统,估当时关中地区(今陕西中部一带)约共有一百多万人口,其中就有一半非汉人,而并州(今山西中部一带)更到处是匈奴人。

 

汉族地主阶级对待这些杂居内地的各族人民也非常残暴,看不起他们,侮辱他们,强迫他们做佃客,掠卖他们做奴隶。太原一带的豪族地主,多以匈奴人为佃客,有的一家有几千人。皇族司马腾做并州刺史时,为了筹集军饷,曾经公开劫掠匈奴人,两个人套在一个枷板上,运到山东去卖做奴隶。因此这些少数民族的人民,对汉族地主恨入骨髓。

 

武帝死后,他的儿子惠帝做了皇帝。这个皇帝的愚蠢无知。他听说很多地方的人民没有饭吃,快饿死了,他很奇怪,问他的侍从说:“没有饭吃,为什么不吃肉粥呢?”(何不食肉糜?)

 

武帝在位时,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曾经采取大封宗室的政策,分封自己的兄弟子侄们,在各地建立很多王国。一些最亲近的大国的王,往往还兼任一方的地方官,凡是这一方的行政、军队都归他管。但他们为了争权夺利,就自相残杀起来,造成“八王之乱”,前后历时十六年,整个西晋的统治就大大削弱了。

 

“八王之乱”更增加了人民的痛苦。先是农民们成群结队到处流亡,跟着是为饥寒所迫,起来暴动。后来少数民族也乘机起来反抗,整个中国北部陷入此前历史上未有的大混乱。

 

最先起事的是匈奴族的刘渊,随后又有羯族的石勒。这些人因为受过汉族地主的压迫和侮辱,认为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于是到处对汉人进行报复,屠杀汉人。当初汉族地主们作下的孽,却落到无辜的老百姓头上来,要老百姓替他们还债了。

 

刘渊、石勒等起兵,原是反抗汉族地主政权的残暴统治;因为这些少数民族多年来一向给豪族地主当佃客或奴隶,主要还是社会阶级间的斗争。但是在刘渊、石勒建立政权以后,他们就对汉族人民进行报复,实行更残暴的统治,变成民族之间的斗争了。

 

刘渊死后,他的儿子刘聪攻下洛阳和长安,把西晋的怀帝(307—313)和愍帝(313—317)先后捉了起来。这两个晋朝皇帝在刘聪那里都受尽了侮辱。刘聪和他的部下举行宴会,让怀帝穿了青衣行酒。刘聪上厕所,让愍帝执盖。怀帝、愍帝被俘后,西晋政权就灭亡了。这时,皇室的另一支琅邪王司马睿在建康(今南京)建立政权,历史上称作东晋(317—419)。

 

这就是祖逖青年时代的历史环境。一个有爱国心的青年,目睹人民的疾苦,感慨时局艰危。

 

三:避祸江南

 

在北方大混乱的时代,原在北方的豪族地主,特别是一些大官僚大贵族,都带着全家人口,逃往长江以南去了。有些老百姓为了活命,只要有办法,也纷纷流亡到江南。当时黄河中下游的人口,逃往江南去的估计约有八分之一。

 

他们逃往江南有两个目的地:一个是荆州,一个是扬州。由于人口增多,这两个地区首先发展起来了。

 

司马睿是司马懿的曾孙,琅邪王司马伷的孙子。司马睿十五岁时,父亲死了,就袭爵为琅邪王。当西晋“八王之乱”时,他没有参加那一场混战,先后在徐州、扬州做官。公元307年,他被任命为安东将军、都督扬州诸军事。当时他接受了王导的建议,移驻建康。王导还建议司马睿广纳南北豪族,招揽天下英雄,争地利,争人和,只等天时一到,就可以稳稳地取得皇帝的位置。司马睿采信了他的话,终于在建康建立了他的小朝廷。

 

祖逖到了江南,就在离建康不远的京口(今江苏镇江)住了下来。京口是一个重要地方,虽然人口没有建康多,政治上也没有建康重要,但地势险要,正是建康的门户。许多从北方逃来的大族多住在京口。

 

祖逖带着他的宗族、乡亲和部曲,来到这个新的地方,先做了一番安顿。由于祖逖从小讲义气,结交很多朋友,跟随他来的人就特别多。这些人到了京口,因为生活困难,又看见那些地主官僚人家,天天吃肉饮酒,心里很不平。他们就到那些富豪们聚居的南塘去抢劫,有时被官府逮捕了,祖逖就尽力营救他们。

 

四:恢复中原

 

祖逖虽然也逃往江南,但目的和别的官僚贵族不同。他不是为了贪生怕死,或者想到江南小朝廷去做官,而是另有抱负的。他因为北方大乱,一时站不住脚,才不得不先到南方存身,但更重要的是恢复中原地区。祖逖把这个希望寄托在司马睿的身上。

 

祖逖到了江南,司马睿任命他为军谘祭酒。后来他去见司马睿,对司马睿说:“这次乱事,是由于宗室争权,自相残杀。结果被戎狄趁火打劫,使中原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现在中原的百姓,受不了他们残暴的压迫,都想起来反抗。如果大王(当时司马睿尚未称皇帝)能给我命令,让我去统率他们,他们一定会起来响应。这样,失地就一定可复,国耻就一定可雪。”

 

这时候,司马睿刚刚占住江南,一心要巩固这块地盘,根本无意北伐。但北伐这个题目很大,而且可以争取人心,既然祖逖提出来,是无法拒绝的。司马睿答应了祖逖的请求,任命他为豫州刺史。但并没有给祖逖一兵一卒,也不给兵器,只给了一千人的廪布三千匹,要祖逖拿他原来带到江东来的人做班底,自行招募人马,铸造武器。

 

祖逖领了豫州刺史这个空头衔,回到京口,从他的宗族、乡亲、部曲中挑选了一百多家,渡江北进。船行到长江中心,祖逖眼看着滚滚东流的江水,美丽如画的江山,想着受苦受难的中原父老,不禁慷慨激昂地站在船头,对着部下,击楫发誓说:“祖逖不能扫清中原,宁死不再回江东!”部下们见祖逖如此激奋,都深受感动。

 

祖逖到了淮阴,一面造炉铸造兵器,一面招募和训练军队。不久就招到两千多人,操练一个时期以后,逐步向豫州推进。

 

这时,豫州地区的黄河南北,有两个势力:一个是羯族石勒,一个是一些汉人坞主。

 

羯族是匈奴的一支。石勒原居武乡县,青年时被西晋的贵族并州刺史司马腾掠卖到山东茌平做奴隶,为地主种地。后来被放免了,还留在当地做雇工。茌平附近有晋朝政府的一个马场,是政府养马的地方。石勒和这个马场的牧率汲桑常常来往,汲桑很赏识石勒的才能。刘渊率领匈奴人起兵,石勒跟随汲桑率领牧人和附近群众起来响应。石勒很会打仗,没有几年时间就发展成为黄河下游(今河北、山东、河南一带)一支强大的武装势力。他在名义上接受刘渊的命令,实际上是独霸一方。

 

坞堡是留在北方的汉人的武装组织。北方少数民族最初起兵反抗晋朝的统治,后来就把对统治阶级的仇恨转移在汉族人民身上,不分青红皂白地乱杀汉人,这就给北部中原地带的人民带来极大的灾难。在大乱中,很多豪族地主逃往南方,一般人跟着他们逃的也不少。但大部分人没法逃,只好自己组织起来保卫自己,搞起坞堡来了。这种组织有好些不同的名称,有的叫“坞”,有的叫“堡”,有的又叫“壁”或“垒”。坞、堡、壁、垒都指比较坚固的城堡。没有敌人的时候,人们在城堡外边耕田种地;敌人来了,就坚壁自守,贮足了粮食,不怕敌人长期围困。

 

坞堡组织的首领,称作坞主或堡主。坞主或堡主多半是当地的地主。这些地主有力量建坞自守,远近的流亡散户都来依靠他们。人越聚越多,力量越来越大,坞堡组织也越来越坚强。也有一部分坞主、堡主是在战斗中表现了才能,为大家所佩服,经大家推选出来的。

 

在祖逖进入黄河以南地区的时候,西晋的统治虽然已经垮了,但羯人的统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东晋的统治力量也还没有到达这个地区,因此到处是坞、堡、壁、垒的组织。

 

这些星罗棋布的坞堡组织情况很复杂。有的心向东晋皇室,有的慑服于石勒的兵威,也有的想割地自守。他们之间,不相统属,甚至互相猜疑,有机会就互相吞并。

 

五:势如破竹

 

祖逖北上时,只带着从他的宗族、乡亲、部曲中挑选出来的一百家。到了淮阴,也只招募到两千人。当时的石勒,以襄国(今河北邢台县)、邺(今河北临漳一带)为根据地,占有黄河南北广大地区,势力很强盛。地方的坞堡则像一盘散沙,各不相属。祖逖觉得要发展自己的力量,首先就要很好地团结这些分散的地方势力。

 

祖逖第一步就是团结这些坞堡主,把他们争取到自己这一边来,同时协调他们之间的关系,使他们能团结合作,共同抵抗石勒。祖逖进入豫州以后,经过大力争取,这些互相对抗的坞堡,逐渐团结在他的周围,听从他的命令,形成了一个比较统一的力量。当时在司州、河内一带(今河南西部和山西南部)有几个有势力的坞主,李矩、郭默,还有一些地方势力,常常你打我,我打你;祖逖也派人对他们说明大义,劝他们和解。这些人听了祖逖的话,都很受感动,就互相和解了,同时都表示愿意接受祖逖的指挥,共同对付敌人。

 

祖逖对于部属的态度,更是开诚布公,爱护他们。他能够与将士同甘苦,使将士们感到亲切。对于新来归附的人,他能够很好地安抚他们。对于关系比较疏远的也能够以恩礼接待。他这种对人的态度,发挥了很大的团结作用。

 

有一次,祖逖和一个投靠石勒的坞主樊雅作战,另一个坞主陈川派部下李头带兵来援助祖逖。结果这一仗打胜了,并且把樊雅一匹很好的战马也俘获过来。李头在这次战争中,作战很勇敢,立下大功。他很喜欢那匹战马,口里却不敢说。祖逖知道了,就把那匹马送给了他。李头很受感动,事后对人说:“在祖将军帐下效劳,虽死也不恨。”祖逖的部下听了这话也很受感动,人人愿意为祖逖效忠,努力作战。祖逖在黄河以南的势力,逐渐壮大起来了。

 

祖逖作战很勇敢又很坚定。有一次樊雅在夜里派兵偷袭他的营垒,一部分人直冲杀到他的军帐门前。当时大家都替祖逖担心,祖逖却神色不动,毫不惊慌地指挥军队,把偷袭的军队打退。

 

祖逖又很能运用计谋,出奇制胜。

 

原来援助过祖逖的坞主陈川,心胸狭隘自私。他听到自己的部下李头很感激祖逖,十分妒忌;等李头回去,就把他杀了。这件事引起李头部属的愤怒,他们就离开陈川,投到祖逖这里来。陈川又迁怒到豫州人民身上,派兵在豫州各地抢劫人民的财物,还俘掠大批人去做奴隶,并投降石勒。祖逖就派军队在半路邀击陈川的军队,把所有被掠的人都救了回来。

 

不久,石勒派石虎率领五万大军来援救陈川。祖逖和石虎在浚仪(今河南开封西北)地方打了一仗,石虎站不住脚,不得不把陈川和他的部众迁往襄国,而把自己的部将桃豹留在浚仪城。祖逖的军队和桃豹的军队各占着浚仪城的一半。祖逖的军队占着城的东半边,由东门出入;桃豹的军队占着城的西半边,由南门出入。这样对峙了四十多天,双方都感到缺乏粮饷,不好维持了。

 

于是祖逖又想了一个计策,令士兵用粮袋装上沙土,派一千多人来来往往像运粮一样,一口袋一口袋地往城上运。另外又派了几个人,担着粮食,故意在大道上休息。桃豹的军队看见了,就拥过去抢。祖逖方面的人假装敌不过,丢下粮食跑了。桃豹的军队把口袋抢去一看,都是好米,就以为祖逖的军队粮食充足,可以久守,自己军中的情况远远不如,于是军心大为动摇。这时正好石勒派人带着一千多头驴送粮食来。祖逖又派人埋伏在半路上,把这些粮食完全夺了过来。桃豹听说自己的粮食被夺,再也待不下去,就连夜逃去,结果祖逖完全占领了这个城。

 

祖逖又懂得攻心为上的道理,每次对敌作战,总想尽法子瓦解敌人的军心。黄河沿岸的坞堡原来大半都已屈服于石勒,而且大都有质子在石勒那里。祖逖的势力发展到黄河沿岸,就宣布只要这些坞堡主不是死心塌地跟着石勒走,愿意暗中接受他的命令,就允许他们暂时在表面上仍属于石勒。为了不使石勒疑心,祖逖还时时派军队假装向这些坞堡攻击。因此这些坞堡主对祖逖非常感激,有什么情况,他们就马上报告祖逖。所以在军事上,祖逖总居于主动地位,常打胜仗。

 

为了瓦解敌人的军心,取得敌人占领区人民的拥护,祖逖又采取优待俘虏的办法。有一次他的巡逻兵在边界上俘获了一个石勒地区的人。祖逖很好地款待这个人,并晓以大义,然后把他放了回去。不久,由于这个人的宣传,就有许多人从石勒地区偷跑到祖逖这边来。

 

由于军事上和政治上的成功,祖逖的势力逐渐发展起来,占领的地区也逐渐扩大了。他的前锋北达黄河沿岸,西到广武、虎牢一带(今河南郑州以西)。黄河以南的土地,已完全被祖逖收复了。

 

石勒非常害怕祖逖,特地派人到祖逖老家,给他修祖坟,借以讨好祖逖。又写信给祖逖,希望互派代表,进行互市。有一次,祖逖这边有个人投降了石勒。石勒马上把这个人杀掉,把头送给祖逖,并且说:“我最恨叛臣逃吏,将军所痛恨的人,正也是我所痛恨的人。”

 

石勒这样做,原来想软化祖逖,可是祖逖并没有中他的诡计。通过互市,石勒方面得到好处,祖逖方面也获得很大的利益,财力大大充实起来,更积极准备向河北推进了。

 

六:民心所向

 

祖逖不但能团结坞堡,亲近士兵,更重要的是他还能依靠人民,善于采取措施,保护生产,恢复生产。祖逖自己的生活非常朴素节俭,不爱财,不蓄资产。他的子弟都亲自参加耕作,或上山打柴。

 

豫州的百姓对祖逖都很敬爱。有一次,他们举行盛大的宴会,表示对祖逖的感激。宴会中,他们歌唱道:

 

幸哉遗黎免俘虏,

三辰既朗遇慈父。

玄酒忘劳甘瓠脯,

何以咏恩歌且舞。

 

这首歌的意思是:真侥幸啊,我们这些老百姓没有当了俘虏!黑夜过了,光明来了,祖将军像慈父般保护着我们;我们今天饮美酒,吃甜瓜,啖果脯,该怎样来颂扬祖将军的恩德呢?舞了又歌,歌了又舞!从这首歌里,可以看出当时中原人民的心情:从刘渊、石勒起事,到这时已有十多年了。在这十多年中,中原人民没有过一天好日子。今天这个来抢一阵,明天那个来杀一阵。人们四散流亡,土地大量荒芜。能够活下来的,真是九死一生。现在祖逖来了,他能够爱护人民,保护生产,率领着军队和人民抗御石勒的侵扰。这完全符合当时人民的要求,因此人民这样歌颂他。

 

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不料祖逖在中原的发展,竟引起司马睿的猜忌。这时司马睿已经正式做了皇帝。对于祖逖的北伐,他本来不赞成,但因为在道理上不能反对,所以勉强同意了。现在听说祖逖在北方深得民心,司马睿就很不放心,怕他的势力发展太大,自己不能控制他。这时在长江上游的王敦,占据荆州,已经不听司马睿的号令;如果再来一个强大的祖逖,那就更吃不消了。因此司马睿派了一个亲信人物戴渊做征西将军,都督司、兖、豫、并、雍、冀六州诸军事。祖逖这时是镇西将军,豫州刺史。戴渊恰好是祖逖的顶头上司,直接管辖着他,可以控制他的势力。对此,祖逖极不高兴。

 

由于司马睿和王敦之间的矛盾逐渐显露,也使祖逖很忧心。司马睿在江东的地位,本来靠大族王导、王敦兄弟的支持。当时有这样一句话,说是“王与马,共天下。”“马”是指司马氏,“王”就是指王导、王敦兄弟。就在司马睿开始做皇帝,群臣朝贺的时候,司马睿还表示非常谦谨,要王导和他一起坐在皇帝座上。可见王家势力之大。后来司马睿想逐渐引用他的亲信,疏远王氏,排斥王氏。王导是个老成持重的人,还没有什么表示;王敦就不行了,愤怨之情渐渐显露,想把司马睿推翻。如果王敦真的造起反来,就不免一场内战。这就使祖逖十分担忧。

 

忧念愤懑,使祖逖成病。在公元321年9月,祖逖死在雍丘(今河南杞县)驻地,享年五十六岁。

 

也不知陆游在奄奄一息吟诵《示儿》时:

 

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

 

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恍惚间会不会想起,千年前,东晋的旗帜,曾重新矗立在中原的故土……

 

祖逖北伐后的东晋疆域(收复黄河以南的大片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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